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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一个男人的秘密

改革开放——一个男人的秘密

作者: 井底女蛙 | 来源:发表于2018-12-30 08:42 被阅读114次
改革开放——一个男人的秘密

老伴去了崇明,李广贤一个人在家,电视、手机都是关于改革开放四十年的话题,看着看着老李想到了1978年的自己。

那一年,他刚满二十岁。

那一年,他们一家从农村回城市。

那一年,他参加高考改写了命运。

这些,他无数次跟老伴和孩子说起过,可是,有一件事他始终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那一年,李广贤还失去了处子之身。

老李起身走到客厅,看看大门是否关好,又回到书房拉上窗帘,然后躺到沙发上——躺着更适合回忆,也许该含几粒速效救心丸。

不管了,难得一个人在家,老李有点迫不及待。

01.

老李一家是南京人,父亲李老师,母亲王老师都是臭老九;他在兄妹三人中排行第二,大哥李广智比他大三岁,妹妹李广玉比他小五岁。

1970年,他们一家作为最后一批下放户,从南京来到苏北最北的一个乡村。

1978年,即将回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下放户之间 ,老李一家回南京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

年后,李老师带他先回了农村——广贤今年七月要参加高考,得安心复习,此外,李老师还惦记着回城的事。

正月十七这天一大早,李老师就去了公社——第十一次去打听知青回城消息。

李广贤一个上午都在学习:《数理化丛书》翻得四角卷边,妈妈强调的几篇文言文也背得滚瓜烂熟;他揉揉眼睛伸伸腰,感觉又冷又饿,起身来到灶房。

锅底一层南瓜块浸在水里,上面放了几片死面饼——爸爸给他准备的午餐。

坐到灶前,抓了一把干草点燃塞进灶膛,紧接着广贤又塞了几根粗树枝。火忽地没了,烟升起来,一大股烟转了方向扑向他,喉咙和眼睛不舒服了,广贤咳着流泪,靠在柴堆上闭上眼睛。

“小贤,你在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进来了,是翠云。她前年嫁给了前村的田三保,这两天回娘家。

“做饭,咳咳咳。”广贤闭着眼说,他听到锅盖掀开、合拢的声音,接着一个温暖的身体在他身边坐下来。

“哎呀,树枝太多、堆得太密,火要虚着才旺。”广贤感觉到翠云的胳膊前后忙活着,很快,哄的一声,火着了。他睁开双眼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翠云姐,你真能干。”

“这叫什么能干,你考大学才是真正的能干,像我这样的人,只配干这些。”翠云认真地拨弄着火,“书都看好了?”

“看好了,七月份才考呢,这次肯定没问题。”广贤偎着她,像很多年前那样。和翠云姐这样亲近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他还是个小孩。

老李不禁想到他第一次见到翠云的情景。

1970年9月,李老师一家和另外两家下放户先坐汽车到县城,后来转公社开来接应的拖拉机,到村里是第二天下午。

吵吵嚷嚷、乱七八糟一通过后,每个人都汗流满面。队长对广贤说:“小家伙,你拿盆到隔壁张家打点水,我刚看见他家大丫头翠云在呢。”

李广贤正盯着队长的脚,他靸着一双旧布鞋,两个大脚趾从前面的破洞露出来,趾甲很长很黑。

妈妈把脸盆递给广贤,“去吧,记得叫人。”

拿着脸盆走在太阳下,空气热乎乎、臭哄哄的,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苍蝇飞起,蝉鸣聒噪得简直让人要疯掉……

“哎,南京小子,是不是要打水呀?”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广贤一惊——左前方十米外有个高个子女孩,手里拿着一堆干衣服。

她就是翠云:旧汗衫,肥大的咔叽布裤子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塑料凉鞋的扣袢断了用针线缝着。

她的皮肤晒得有点黑,有点红,但是她挺好看:个子高高的,腰杆笔直,扎两个大辫子,长圆形的脸;特别是右眼角那颗鲜红的痣,有一分硬币那么大,画龙点睛一般动人心魄。

想到妈妈说的要叫人,广贤说:“姐姐,借点水用。”

翠云咯咯笑着接过了盆,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时候广贤13岁,是个不足一米四的小不点。她从缸里舀了半盆水给他,“哪,借给你半盆,你可得还呀!”

很多小动物都有印随现象——来到陌生的环境,对第一眼看到的成年动物有强烈的好感和依赖。

广贤就是这样的小动物,从那以后,他在心里跟张翠云亲近起来。

翠云那年17岁,妈妈让他喊她姐姐;她喊他小贤子,村里人喜欢在名字后面加上个“子”。

现在,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广贤偷偷看翠云——八年了,都长大了,他是个二十岁的青年,翠云25岁,已经出嫁两年。

可是,她还是那么好看——那颗鲜红的痣妩媚着跳动,脸颊上茸茸的汗毛闪着诱惑的光。

广贤忽然想到大哥枕头下的春宫图,想到自己的无数个春梦,想到阿Q对王妈说: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

心中的火慢慢升起来,他热得要命急得要命,不知怎么就扑倒了翠云……

六十岁的李广贤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沉浸在那个遥远的午后。

他记得自己手忙脚乱的狼狈,记得翠云的身子很白,不像她的脸,还记得她的胸,柔软而结实,她的肚子平平的,肚脐眼像个花生米……

老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对翠云算不算性侵呢?

不,翠云好像并没有反抗过,在最初的瞬间,她有过片刻的僵持,但是,当他把她破旧的卫生衣推到脖颈,脸扑到她的胸前时,翠云伸出手主动搂住了他……

翠云姐,翠云姐……老李在心里呼唤着,时间往前推,继续回忆。

02.

爸妈是带着他和八岁的妹妹下放的,哥哥被留在南京,爸妈说哥哥大了,可以照顾爷爷奶奶,还能保留一个南京户口;他和妹妹小,需要管教以及监督学习,他们把小学到高中的课本都带来了。

和爸妈在一起当然好,可是,广贤没想到农村那么糟糕。

九月的农村,到处都是热乎乎臭烘烘的,新家是两间崭新的土坯房,屋里竟然和外面一样是凹凸不平的泥地;家具只有一张半旧的方桌,两条脏兮兮的木条凳,以及两张破板搭在石头上做成的床。

开始,一家人都难以适应这样的生活。幸亏有翠云,她是个热心姑娘,教陈老师从塘里挑水,教王老师生火烧灶、纳鞋底,教广贤和广玉在自留地薅草上肥。

翠云爱说话,天天来和王老师聊天。

她说得一口土话,但是声音脆脆的,口齿清晰,说出家长里短的故事经常逗得人哈哈大笑。

他们都喜欢翠云,妈妈说她长得挺洋气,脸型五官和广贤还有点像。

翠云的身世却很苦。

她是抱养的,老张夫妇婚后三年没生养,17年前的一个清晨,张家门口出现一个破包裹,里面是个出生不久的女孩。两口子当即留下她,还给她取了个能够想到的最好听的名字:张翠云。

没想到,三年后养母竟然生下个儿子,儿子两周岁,他们又生了个女儿。

短短五年时间,人丁不兴的张家成了个大家庭,翠云失宠了。

在老张夫妻眼里这丫头只是一张嘴,是个要吃要喝的无底洞,是他家贫穷的罪魁祸首;还说她脸上的红痣不吉利,像吸血鬼。

翠云的名字变成了“死丫头”或“疤子”,再没穿过新衣服,吃过糖;五岁开始洗碗、洗尿布;同龄的孩子陆陆续续去镇上上学,她却在家做饭、刨地、照顾弟弟妹妹。

翠云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特殊,她学会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也学会泼辣果敢、吃苦耐劳。

现在,翠云是家里的主劳力,家务活、地里事、粗的细的,样样在行。

李广贤是在写作业时听到的这些,他心中升起怒火和豪情:想打老张夫妇一顿,想把翠云救出火坑。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爸妈白天去队里干活挣工分,他带妹妹学习、玩耍,还要在门口的自留地劳动;爸妈下工回来,趁天没黑要给兄妹上课——他们一直坚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小广贤只能在心里怜惜着翠云。

72年冬天,一家回南京过年,大哥成了革命小将,自己把名字李广智改成李红兵。刚进门的李老师一听,气得操起棍子,大哥转头就跑,一连几天没回家。

广贤舒舒服服一个人在哥房间睡觉,发现枕套里塞了一本很旧的小册子,他随手抽出打开翻看——一本古代的手绘春宫图。

15岁的男孩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合上书放回,轻轻走到门口,外面没有声音。

重新把门拴好,又拿出册子,翻来覆去到半夜……

睡着以后,他做了一个梦,主角是他和翠云,醒来时发现自己梦遗了……

回农村再见到翠云,广贤的感觉变了,又紧张又欢喜还有种罪恶感。

翠云19岁了,这两年不断有人上门提亲,张家爸妈总是拒绝:“丫头小呢,舍不得。”

都说他们不是舍不得翠云,是舍不得这个劳力。翠云跟王老师聊天也对养父母有很多抱怨,看得出来她想出嫁。

广贤矛盾极了:他不希望她在张家受苦,但是更不希望她出嫁。

73年年底,南京来了电报,招广贤回去——爷爷病了,大孙子整天不归家,老爷子想广贤。爸妈送他上了汽车,带着一大包书千叮咛万嘱咐:在家陪爷爷的同时,一定得学习啊。

广贤答应了,可是他没有做到,因为他又找到了那本春宫图,虽然它被大哥转移到床垫下面,而且破败不堪。

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少年在春梦中虚掷着时光,距离增加了想象的美丽,他和翠云夜夜缠绵。

老爷子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多,75年六月中旬驾鹤西归。爸妈处理完后事,检查广贤这段时间的学习,结果让他们吃惊:新的没学,旧的忘了。

赶紧带他回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从头再来。

广贤也想回来,回来可以结束罪恶,还可以看到翠云姐。

翠云看到他吓了一跳,一年多时间,这个小不点已经比她高半个头,小胡子萌发了,嗓子哑了……

“小贤变成男子汉啦。”翠云说,眼光很复杂,不再是大人对小孩的那种简单的喜欢。

18岁的广贤看翠云也不一样,她的漂亮里有他熟悉又陌生的风韵:春色。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翠云有对象了,是个26岁叫田三保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憨厚木讷,因为家里太穷,兄弟三个都没媳妇。

三保来提亲,翠云的养父母同意了——亲生女儿才17岁都急着要出嫁,怎么还能拦着22岁的翠云?

他们给三保提出条件:100块钱彩礼加一条大前门烟,两瓶二锅头酒。

03.

春天来了,冻僵的土地开始融化,大家忙着翻地上肥,空气中又开始弥漫着臭烘烘的味道。

下午翠云喊广贤把他家的自留地收拾一下,她把粪水担来了,帮他一起做。

爸妈上工前已经交待过这事,广贤放下书拿起锹。翠云让他挖出沟垄,她把粪水倒进沟里,他用土盖上。

挖着挖着广贤就走了神,不是脚踩滑了,就是用力过猛挖得太深,根本掘不动土。翠云端着粪勺等在一边,恶臭和里面的漂浮物让广贤恶心。

翠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边。把他的两只手距离拉大,又示范他脚的落点,锹头的角度。

一股温热从广贤胸腔喷涌而出——翠云的胸脯,没穿胸罩的胸脯,碰到了他的后背,那又软又韧的感觉,让他头晕眼花。

他不记得地是怎么收拾完的,回家时发现穿在里面的毛衣都湿透了。

那一晚广贤又失眠了,听着野猫凄惨的叫声,他想到春宫图,想到他旖旎的春梦,想到翠云……

可是,翠云姐要嫁给那个叫三保的矬子了。

七月底的一个夜晚,家里人都睡了,广贤睡不着。热,蚊子和屋后池塘的蛙鸣让他心烦,干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径直西行,他喜欢村子西头的那片池塘。

这是个明亮的夜晚,一轮上弦月高高挂在天空,配上点点繁星。广贤坐在池塘边的石块上,想到《荷塘月色》的两句: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忽然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是一男一女!女的是翠云!

广贤赶紧趴下,数不清的蚊子迅速围攻,他一动不动。

“不是说后天见吗?怎么今天就来了?”翠云说。

“想你想得难受……”三保声音很粗,像他的身材。

两人一路推推搡搡、搂搂抱抱、急急忙忙地走向池塘对面,随即传来芦苇折断的声音……

“扑通”广贤往塘里扔了一块大大的土坷垃,带着一身蚊子咬的疙瘩回了家。

那一夜他好不容易睡着,梦到一个男人抱着翠云,两人光溜溜地在河里游着。

她真贱,广贤开始讨厌翠云,。

半个月后,翠云跟妈妈做鞋底时说起,三保去县城做木工挣钱了,过年回来娶她。

广贤心里生出恶意,恨不得三保不回来或挣钱后娶别的女人才好。

可是,三保不仅如期回来,还挣到了钱,76年春天高高兴兴把翠云娶回了家。

一家人都为翠云高兴,除了广贤。

他的难过不能说,只有看书学习;却又常常走神,想到翠云和三保,他用笔把书本戳出一个个洞。

毛主席去世的消息传来,李老师断定知青很快就可以回城,他们一边四处打听一边积极准备。对兄妹俩的学习也抓得更紧,那时,广贤已经学完高中数理化和语文。

可惜的是,广贤错过了第一年的高考,李老师收到家里发来的电报时高考刚结束。

“没关系,咱们明年参加。”爸妈信心十足,因为另一个好消息确定了——苏北下放户明年全部回城。

78年的春节,李老师一家在期待中度过:回城,考学。

一切如愿,四月全家回南京,八月底广贤收到南京工学院——后来的东南大学录取通知书。

只是没人想到,广贤在最后的时刻,把童贞留在了农村。

04.

改革开放好像是专门为李广贤设置的,他一帆风顺地走过了四十年:毕业、工作,26岁结婚,婚后生了个女儿。今年,六十岁的李广贤高级工程师光荣退休,和老伴一起带六岁的外孙女。

不知翠云生了几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现在多大了?

想到这里,老李忽然坐了起来,不对呀:他和翠云那次是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她已经结婚两年,怎么没有怀孕?他想起她平平的肚子,花生米一样的肚脐眼。

那个年代,他们不可能避孕,莫非……

老李走到客厅,电视里的纪录片还在继续,正在播放四十年来农村的发展变化,一幅幅黑白画面让他感觉亲切。

回去看看?一个念头蹦了出来:老伴要在崇明一个星期;他刚换了新车,南京距离下放的村子两百六十公里,嗯,不过三个小时。

第二天,老李出发了,车里装满超市买的水果糕点、玩具,还买了两瓶酒两条烟。“这些东西在四十年前可以娶好多翠云。”他笑着叹口气。

工作以后,李广贤来过苏北很多次,都是在市区开会,没有去过农村。

导航指挥着方向,他只管感概万千,变化太大了:集镇上,货品琳琅满目,人们打扮的漂漂亮亮,满眼都是电动车、老人车,路边人家门前停着一辆辆汽车,还有奔驰宝马呢。

不经意间导航提醒:已到目的地附近。

对,就是这片土地!老李激动不已,记忆中农村的冬天是裸露的、荒凉的;现在却处处是塑料大棚,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绿意盎然,真好啊,

通向村子的小路变成了水泥路,远方是一栋栋红瓦白墙的屋子。老李想流泪,这两年他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想哭。

他减慢车速,打开车窗看着三三两两骑电动车经过的人,都是老人,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个骑着电动三轮车的老太太下车给他让路,盯着他的脸看,“你是……哎呀……这不是小贤子吗?”她认出了李广贤。

老李停下车,“红梅姐?”红梅是翠云的好姐妹,当年经常和翠云一起劳动,去过广贤家好多次。

“是啊,是我啊!”红梅已经趴在老李的车窗上。老李赶紧下车,握着老人的手,又想流泪了。

过来几个看热闹的,絮絮叨叨说着笑着半天,红梅忽然想问,“你这是干啥来了?”

“回来看看,四十年了,老啦,念旧!”

“哎呦,没啥好看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或上学啦,在家的都是老人和孩子!翠云说你在南京当大官呢,可了不起。”红梅撩起袖子擦眼泪。

“哦,翠云姐一家怎么样?好吗?”老李赶紧问。

“她好得很哪,子孙满堂,两个儿子都在县城工作。大孙子读大学呢,哎呀,糟了,我得去接我外孙了,要不,你等我回来带你去她家?对了,她和田三保老两口现在住你家老屋。”

“哦?那太好啦,我能找到,您去忙吧。”他塞了一盒点心给老人。

翠云有两个儿子,还住在他家的老屋,老李高高兴兴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老李一路发着小零食。

终于到了,穿过这一排就是翠云家,也是他的家。老李停下脚步,深呼吸两口,想了想,掏出速效救心丸,含了几粒。

他家出现在眼前——重新翻盖了,比以前高大很多,还盖了院墙,门大开着。

老李看见院子里出现一个人:高高的个子挺直的腰杆,头发花白,正伸着胳膊收绳上的衣服。

隔了四十年,犹如初相见,老李的泪下来了,“翠云姐!”

那双麻利的手停住了,一张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转过来:嘴巴有点瘪,眼角的痣变成了褐色,混浊的眼睛有泪水涌出:

“小贤子?”

应该拥抱的,可是,他们之间存在着永远的羞怯。两双手交握着不停地摇晃,两双眼这次没有躲闪,他们含着泪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

“张翠云,家里来客人了吧!哟,李……”三保急急忙忙回来了,他遇到了红梅。

又是一番寒暄。

78年年底翠云生了对双胞胎男孩,三保一直在外做木工。80年,他们交给队里160元钱,买下李家空置的屋子搬了进去,一直住到现在。

处处整洁敞亮,空调冰箱电视机一应俱全,老李边看边点头。

三个人走到厨房,老李看着煤气灶的位置愣了一下,“锅灶没了?”话说出口去看翠云,她脸红了。

“早拆啰,农村不许烧锅了,说什么环境污染。”三保声音洪亮。

回到堂屋坐着,老李问起孩子,三保掏出手机翻相册给他看:这是中秋节的全家福,这是大儿子改革,这是二儿子开放,78年生的嘛,我起的名字,哈哈哈。对了,翠云哪,今天不是咱儿子生日嘛……

“你说这么多干嘛?”翠云几次想打断他,“快去买点熟菜,都十一点了,小贤子肯定饿了。”

三保不理她,继续点着屏幕,“弟兄俩和媳妇都在县城,房子还带暖气呢……这是我大孙子,改革家的,在河海大学读二年级;这个是小孙子,开放生的二胎,小东西精得很哪,才两岁什么都会说,这是开放的大闺女……”

老李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除了三保,每个人都很秀气,奇怪,这些孩子他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那么亲?这小孙子跟他六岁的外孙女简直像双胞胎!

老李的心跳忽然加快,天哪,改革开放的耳垂!末梢圆润,中间有个小小的凹陷——这是他李家特有的标志啊!他忍住了没摸自己的耳朵。

强烈的恐慌、兴奋、激动让老李说不出一个字,他看着照片中一张张面孔,再一次泪眼朦胧。

三保却收了手机,“翠云哪,我这就去买菜,中午和咱兄弟喝两杯!你给改革开放家打个电话,提醒他们吃面条……”他起身出门开电动车。

翠云答应着,起身要走。

“姐!”老李拉住她。

“啊?”

“改革、开放一点和姐夫……不像。”老李语无伦次了。

《数理化丛书》的第一页记着1978年正月十七,2月23日,他出轨的日子;改革开放的生日是今天,12月25日,正好十个月……

最关键的是,之前两年多时间,翠云和三保在一起没怀孕!

“嗯,他们像我。”翠云低声说。

“姐……”老李喊,“他们……他们是我……”他的眼里有火也有泪。

“我烧水去,给你泡杯茶,你外甥开放,前些天刚拿来的……好茶……”翠云的眼光在躲闪。

“我想去县城,去看看他们。”广贤挡住她。

“别,别去,都好着呢,不要看。”她终于看他了,目光坚定,“不要打扰他们。”

翠云顿了顿,说起养父母一家,李广贤重重地坐下,他什么都没听到。

怎么能想到啊,他李广贤,在改革开放没开始之前已经创造了改革开放!而四十年后的今天,他李广贤竟然已经子孙满堂!

05.

老李不记得那之后的几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第二天他又是怎么回的南京,一直到老伴回来,他都像做梦一般。

“妈,爸好像不对劲,总是一个人在那发呆、自言自语,还偷笑!”闺女回娘家发现父亲的异样。

“问他,就说在想改革开放,你说有什么好想的,他自己不就是改革开放吗?从小青年变成小老头,从筒子楼变成电梯房,从两条腿变成四个轮子,真是!”老伴发牢骚。

老李不想理她们,在三代三个女人之间生活这么久,可是,他是有儿子和孙子的呀。

走出家门上了3路车,他想去河海大学走走。

不管他怎么恳求,翠云都不告诉他孙子的姓名和系科,现在连她的老人机都打不通了。不过,这难不倒李广贤:只要去学生档案室,往数据库输入关键词——父亲姓名田改革,一切OK。

可是,在档案室门口转了半天,李广贤还是离开了——他不敢。这个走过改革开放四十年的老人,不敢面对改革开放的未来——太多的问题无法解决。

就如翠云所愿吧,既然都好好的,何必再去打扰?老李终于做了决定。

还是忍不住,每一个路过的男生他都要看上几眼。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秀气斯文,椭圆脸,耳垂上有个小小的凹陷,他说笑着走过他,走向远方。

老李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改革开放——一个男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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