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梨花月又西

作者: 西溪赵 | 来源:发表于2018-07-20 17:26 被阅读413次

     

    落尽梨花月又西

                          作者:赵卫群    2018.7.20

        无缘无故地,昨晚突然梦见了离世十多年的奶奶。梦中的奶奶,仿佛年轻了不少,站在那棵梨花树底下,笑盈盈地问我:“阿群,你已经回来啦?”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看到“奶奶”这个词,脑子里就不自觉把将它与那一树梨花联系起来。

          小时候,奶奶家后院小菜园的西北角落里长着一棵十分高大的梨花树。在我的记忆中,梨树的树干有十几米高,树冠张开像一张大大的网一样罩住了小菜地的三分之一。小菜园西面两垄爬满了绿绿的蕃薯叶,喜阴的蕃薯藤平卧在新鲜的泥土上,互相缠绕着向前远处伸展。园子的中间则是搭了竹架子的黄瓜藤,东面种满了矮矮的小辣椒、小青菜……菜园里的大梨树,站在那里,像是给下面的小蔬菜戴上了一个巨大的皇冠,在细叶间漏下些细碎的阳光在风中跳跃着。

          最喜欢三四月里,和我们这群拖着鼻涕的孩子逗困了的奶奶,靠着堂屋的竹躺椅上眯上了眼睛。这时的我们,常常蹑手蹑脚地经过奶奶身边,去后院看大梨树开花。起初惊喜地看到米粒大的小骨朵,在绿黄的叶子中间闪耀。没过十几天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朵朵淡白色的花,树上树下,密密麻麻的梨花融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花海。雪白的梨花装饰着整棵大树,几束梨花簇成一团像无数个小雪球,挂满枝头。那时候的我们,不能用许多词来形容梨花的美,只觉得它朴素而自然,清新而新鲜,让人不由地想靠近它。

        每当我们几个想要靠近梨树去摇动树身,看那梨花落雨的美景时,奶奶便在堂屋内细声细气地喊道:“囡啊,想不想吃梨啊,一朵花长一个梨头啊……”

        我们老家叫梨子为“梨头”。每每听到奶奶的喊声,我们便停下了手脚。脆脆的梨头,一口咬下去满嘴的甜汁,谁会不喜欢?!要知道,那个年代,甜的东西实在太少了。甜甜的梨头,看上一眼就会让人嘴馋。

        有时,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月亮都出来了,其他小孩都陆续回到自己的家里,我还赖着奶奶家,名义上说是帮奶奶小菜园拔草,暗地里却常常眼瞅着梨树,巴望着那棵梨树一夜之间长出梨头。这个时候,奶奶就会说,很晚了就留下来吃手擀面吧。白白宽宽的手擀面,放了些嫩黄的南瓜丝,特别鲜美。

        奶奶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孩子们成家之后,一个个分家了。物质贫乏的那个年代,为维持生计什么都要精打细算,一大家族生活在一起太不容易了。我们家早就和奶奶分家了,一家五口三个小孩子,吃口很重,难得吃上香香的手擀面,这一点奶奶知道。这么多孙子孙女们,都想留在奶奶家吃,奶奶真的也养不起。不过,大概是因为我是长孙女,奶奶会不客气地赶着其他小孩子回去,但对着菜园里拔草的我却说不出口,因此我常常有机会留下来吃奶奶做的饭。

    落尽梨花月又西

        吃完面,我站在月色下,远望着那一树梨花。远远望去,那开花的梨树,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股股喷泉。皎洁的月光,把银辉洒向那棵老梨树,洒向整个院落,微风吹拂,那满树的梨花,轻轻地摇动,随风而落,像点点繁星在闪烁。月光下梨花的那种静美,让人心生怜爱。

        八九月里,梨树终于结出了大大的梨头。几近青白色的梨头,一个个椭圆圆地挂在枝头,躲藏在绿叶丛中,在微风中若隐若现,远远地招引着我们的心。于是,奶奶成了孩子王,小小的堂屋更热闹了。每来一个孩子,奶奶就会拿起那根藏蕃薯藤中的长长的竹杆,踮着她的三寸金莲般的小脚,对着树上的梨头用力地抽打。在一群孩子的注视下,梨头一个个地落在地上,有时会调皮地躲进蕃薯藤中。这个时候,我这个长孙女就成了她的得力助手,小心地绕过蕃薯藤,把躲在里面的一个个梨头捡起来,一个都不漏网。最安静的时刻到了,每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每人一个梨头,一口咬下去,那种脆甜让人永生难以忘怀……

        孩子们长大了,一个个离开了家。最小的叔叔也成家了,就在那个地方盖起了新楼房。那棵老梨树不知什么时候也被砍了,说是家里的院子不能种梨树,因为“梨”与“离”谐音,不吉利。奶奶跟着小叔叔住了几年,有自己独立的小房间,但一个人住,一个人烧着吃。

          大家都很忙,难得假期回去看奶奶。记得第一年工作赚了工资的我,手里提着奶奶最爱吃的五花肉,走进奶奶的那间小屋,看见奶奶混浊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奶奶八十六岁走了。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梦中的奶奶,站在那棵梨花树底下,笑盈盈地问我:“阿群,你已经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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