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儿子，穷爸爸

和外甥女下楼去卖破烂，收破烂的是位看似年过七旬的老大爷。骑着电三轮，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脊背弯曲，走路蹒跚。

老大爷很是健谈，一边收拾纸箱书本一边像查户口似的问我：“干什么工作？老家在哪里？姓什么？”受孟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儒家思想的影响，我对老人一直颇为尊敬。所以对老人的问题也是不厌其烦地解答。

最后老人盯着外甥女问我：“这小丫头是你家闺女啊？”

“不是，大爷。我这辈子没有闺女了。我两个儿子。”我有些遗憾地回答。

“儿子好啊！有人就有财。”这位大爷真会说话。

“是啊。大爷，儿子比闺女好。”我承认说此话时我的酸葡萄心理又在作怪。

“就是啊！”老人仿佛遇到知音，“我家三个儿子，比你家还多一个呢。”

我总算明白，大爷为何一个劲儿的夸儿子好了。原来他也没有闺女啊！

说话间，书本纸箱已经打成了捆，忙碌这一阵子，大爷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皱巴巴地贴在瘦骨嶙峋的后背上，很像一件凹凸有致的艺术品。

这时，我才想起问价钱。

当大爷随口说出价钱时，我发现跟前两天卖的差了不少，但我没好意思跟大爷讨价还价。大热的天，老人也不容易，再说了，老人三个儿子，一个农村苦力养育三个儿子肯定很艰难。我家两个儿子我都有点亚历山大了，大爷的压力肯定比我更重，否则脊背怎弯成这样。

可能看出我这人还算厚实，大爷倒是有点儿刻薄了，斤称上少算点儿，最后那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连称都没称，就要给一元算了。

我再次做出让步：“行，大爷，你说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您老也怪不容易的。”

沾了便宜的老人很高兴，把破烂一捆捆往车上装，边装边说：“两个儿子好啊！”

大爷真有意思。他是不是想用这句话来作为对我的褒奖啊！

“我家三个儿子，现在都成家了，都是大老板，个个都有钱。”大爷说这话时一脸的傲娇。

大爷的这句话仿佛在我平静的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顷刻涟漪四起。

什么？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大老板。我再一次重新审视大爷：佝偻的脊背，布满沧桑的脸庞，蹒跚的脚步，褴褛的衣衫……怎么看也不像大老板的爹。

我的好奇心一个劲地往上蹿，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大爷，你儿子这么有钱，你大热天怎么还出来收破烂啊！”

“我愿意啊！”说完，大爷骑上电三轮走了。

我愿意，是，有钱难买您愿意。人老了是不爱闲着，可是我想没有哪一位老人但凡物质富足，也不愿意顶着毒辣的日头大声吆喝。除非这老人神经线搭错了。

也许老人的儿子是真的有钱。现在社会上的确存在这样的一种并不罕见的现象：爸爸富了，儿子立马变身富二代，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而儿子发迹了，爸爸还是原来那个清贫的爸爸，儿子的富有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体现。尊严使他们的手心不愿向下。哪怕孩子孝顺给他一些，他也是存着，等百年以后这笔钱连同利息再一块回到孩子手里。

这就是富儿子，穷爸爸的现象。

我们常说，人的生命是一个轮回，都是一个圈一个圈套下来的，你小的时候，父母竭尽所有抚养你成人，哪怕物质再贫乏，经济再拮据，他们宁可苦着自己也会把甜给你。

他们老了的时候，你要为他们养老送终，把这个过程走一遍，这就是一个完整而圆满的轮回。

而往往这个轮回很难完整，更妄谈圆满？

为人子女，是不是该深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