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天。
植树节那天,我收到一个好友验证,我看见干净的街道和排列整齐的房子,那是你的头像。你说你是文友,我便同意了你的验证。
“你是群里的?”我看了你的好友资料,决定打破沉默。我们的写作群是几个小有名气的写手组建起来的。
“嗯。”明明是你主动加的我,你怎么这么被动呢。
“你是北京的?”我问你。
“嗯。你呢?”你可真是惜字如金。
“我福建的。”我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你具体我在哪座城市好了,那种四线开外的城市,说了你也不知道在哪儿。
“福建妹子啊。”过后你又补了一句,“我对福建的女孩子有好感。”
“你这么会撩?”我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全国这么大,这么多的省,你怎么就偏偏对福建的女生有好感了呢。
“我很木讷,不会撩。”这句话听起来半真半假。
“群里有读诗的活动,你读了吗?”我决定换个话题。
“昨晚青衣姐让我读了。”言外之意,你今晚不想再读了。
“我想听。”可是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啊。我们才刚认识不久,我就这样命令你。
“我有点紧张就不读了,你翻聊天记录吧。”出乎意料,你发来一段语音。你的声音还真是好听,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情商,你没有完全拒绝我,你满足了我想听你声音的要求。那是很干净的男声,听起来和我年纪相仿。
礼尚往来,我也给你发了三秒钟的语音,我说我是声控。我突然意识到发语音这行为有点亲密。至少比一般的人来得亲近些。
“我也是。我就是通过声音找到的前任。”看了你的消息,我忍不住怀疑,北城,你是不是有很多故事啊。
群里每日一读的活动开始了。我诗很少参加群里的活动的,大家相互发语音读诗的时候,我在屏幕的对面悄悄读着诗,却不敢按下语音键发送到群里。那晚的诗很慢,是一首平静的诗。那是关于一个人,一个冬天的故事。
这一次我也在群里发声了,群里的明华说,我朗读时候气息把握得很不错。李青姐说,她感受到了我的温婉气息。
听到他们这样说,我才敢在微信上私聊你,发了一段我读诗的语音。过后我补充了一句:“今晚群里的读诗活动开始了。”真怕你误会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读得很好,很适合我这样微醺的状态。”你和公司的同事在吃饭,你们喝了些酒。
我竟然被你夸得脸红起来,也许是那晚你喝的酒让我捕捉到了暧昧:“你也读,别辜负了好诗。”
“那我就听你的吧。”接着我们到私聊窗离,你就不见了踪影。
等我去群里时,群里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我翻到你的那条记录,听着你的声音,想象你的模样。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吧。
贰
我时常在微博上看文章,后来也慢慢地开始尝试写作。那时候仗着自己读了点书获得了奖就变得轻狂起来,看得不舒服的文章就会评论几句。
那一次,我看了一篇关于北漂的故事,一个大学毕业生,准确来说,是个师范毕业生,她的父母反对她回家乡当老师,而是让她去北京当话务员,讲她的奋斗,讲她的不易,最后成为了一名英语老师。
看完以后,对这篇文章没有什么好感,于是把链接发给了北城。
“你看,又是一篇为了煽情而煽情的文章。”我在微信的那一头码着字,言语里带着不屑。
“好的,等会看。”我们的对话框里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那几个字很有魔力,竟然让我很安心。
没等北城看完,我就在文章下方评论:“以我的拙见,这篇文章不真实,首先,父辈们一般都很愿意让女孩子成为教师,母亲让我放弃教师的工作去北京当话务员,让我觉得不合理,其次,大学毕业生如此草率把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当作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实在是很难理解。”
没过多久,微博消息回复: “我写的故事是有原型的,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样幸运。” 是那篇文章的作者。
“我不幸运,我只是理智。”打完这串话,发送给对方,仿佛自己是所向披靡的将军,有披荆斩棘的快感。
我带着喜悦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等我醒来,在我的评论下方多了一条消息:“确实现实中有很多不得已,有那样的父母,也有那样的子女。”这是来自北城的消息。 我有些慌了,我以为他会站在我这边的。
“故事里的女主没有自己的主见,走的路再苦,我也不会同情。”我犟着不肯低头,我又气急败坏地加了一句“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求同存异才能走得更远。”他肯定在屏幕对面偷笑我方寸大乱的样子。
“我是喜欢独处的人,才不需要求同存异呢。”我立刻码了一行字发过去。
“你是不是年纪很小?”微博冒出来一个红点,是北城发来的私信。
“不小不小,也就四十好几吧。”我心想,年纪有这么重要吗,我可是大二的小学妹,小女子芳龄十九。
“看样子,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你说话的语气真像比我年长许多的大人,真不喜欢这样老陈的你。
“不是哦,我是汉子,很强壮的那种。”我偏偏就要和你反着来,看你有什么样的反应。
“汉子就汉子吧,昨天微信上聊天我记得你好像还不是这个性别。”你巧妙地化解了这个话题。
“其实,我刚才就是想气你,才说不相与谋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刚才没必要那样气势汹汹。
“我知道,所以我紧追不舍。”你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但是,我不喜欢那篇文章,我也不会服软。对文章我有自己的见解。”我确实如此,我有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
“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勇敢,你千万别变。”北城你真是神经病,谁要变了,要变也是变得更貌美。
叁
就这样,我和北城吵吵闹闹,从大二到大四都是他在陪伴我,我十分依赖他,即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大四的寒假,考研失败的我呆在家里看教师招考的书,除此之外,还在看其他岗位的招聘信息。书一边看一边忘,发去的简历也没有消息。
在天空很蓝,气温很高的冬日里,我看着书看着书,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十分害怕自己再面临着失败,究竟要多努力才算努力呢。
阳光透过纱窗,金黄色的碎片洒在我的眼睛上,睫毛上,我打通了北城的电话:“怎么办,我感觉自己很没用。做什么都不行。”
“你别这么想,你现在所面临的困难只是暂时的……”他延续了一贯的风格开始和我讲道理。
“我太差了,”我打断了他的大道理,“我可很羡慕你。在北京读了研,还在北京工作,拿着高薪,你写作还有这么多的小粉丝……”说完这些话,我又开始哭起来。和你一比,我真的很差劲啊。
“谁说我顺风顺水的,我感情就很不顺利啊。”他叹了口气,他就开始和我说他在杭州上大学时,喜欢了播音主持专业的女生,因为她的声音甚好,他又是个声控,两人一来二去好上了。后来大学毕业,女方的父母不同意自己的女儿远嫁到北方,两人分了手。从那以后,北城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北城,是不是你父母也不同意你娶南方的女孩子?”听完他的故事,我开始意识到我也是个南方人啊,我可不可以对你有一点点的非分之想呢?
“不知道。总之,当初我再勇敢一点点,再争取一下就好了。所以,我说过我喜欢你的勇敢。”他又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了,“你也别太担心,这些最苦的日子都会过去的。而且,梦想的实现从来都不怕晚。”
“嗯。好的。谢谢您。”他知道我喜欢写作,他也知道我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性格。这一次,我感觉他的鼓励让我无比感激。
这也是我第一次把他称为“您”,他大我五岁。
肆
后来去全国各地的学校去参加招聘会,最后我和北京的小公司签约了。工资不高,仅够日常的开支。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样就可以离他近一点了。
“北城,我来北京了。我找到工作了。”签了三方协议以后,我连忙掏出手机和他分享这个喜悦。
“那祝贺你啊。”他紧接着又发了一个宋民国摇头晃脑的可爱表情。
“要不要请我吃个饭啊?我都来北京了。”北城啊,其实我想见你,我不过是说得比较委婉罢了。
“你是不是在觊觎我的美色?”他又在开玩笑了。我们从来没有视频过,我只是在他的朋友圈里看过他的照片,还是一群人的大合照里。他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典型的IT男的装扮,但是没想到他还能写一手的好文章。
“算了算了,小气鬼。”我反而傲娇了起来,你愿意见我我还不见呢。
“我可是不随随便便见网友的人,见了会负责的。”他发来的这句话真是暧昧,但是他也从来不随意开过分的玩笑。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交网友的人,志同道合才交。”我索性仿写了他相似的句子。我突然想起我们在评论文章时候吵起来的那些对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发来一个憨笑的表情,也许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个回忆。
“诶,说真的,你真的愿意来北京和我一起打拼吗,” 他又恢复了认真的语气,“你爸妈怎么办,家里就你一个小孩。”
“你以为所有的不幸福都能甩锅给远嫁吗?还有,我嫁不嫁都不一定。”我一边感叹他能想得这么远,一边在窃喜他所说的“一起”。
“你以为我要和你刚出社会的菜鸟谈恋爱吗?”他总爱和我斗嘴,并以此为乐。
“不管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我就尚且把你当作我的初恋吧,我可是不要脸的。”这一次看在你要请我吃饭的份上,放你一马。
我如约来到他说的餐厅,正值饭点,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小店里挤满了人,店里的服务员搬来了板凳,让还没排上号的顾客在店门口候着。很不幸,我也是排队的客人之一。
我理了理上半身的白色半袖衬衫,把腰腹的每个皱褶展平,塞进半身牛仔包裙里,缓缓地抬起臀部,手指摩挲后方才坐下。我打开化妆镜,小心地描着唇,又用手指笨拙地推开口红,向嘴角两边延伸,还好梅子红很适合暖黄皮。
合上化妆镜,我抬起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站在离我半米远的距离。那一刹那,我听见了广场的和平鸽翅膀扇动的声音,喷泉从半空中落地的声音,风吹动路边旗子的声音。
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胸膛很温暖,他在我耳边呢喃:“你风尘仆仆,从远方来。你风尘仆仆,推开小院柴门……”
那是他给我分享过一首歌。歌名叫贴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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