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棱铺撒在地面上,犹如生了一层银色的寒霜。两个黑衣人在缠斗时踏过寒霜,只是一闪就又冲进了屋内的黑暗中,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暗影,哪一个才是孟昭。这样一来,不论他们之中谁稍落下风,悦瑶紧绷的心弦具是为之一震。
两人的招式迅疾威猛,隐约得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双拳挥出,却被对方抓住空门劈在肋下。正吃痛站立不稳之时,又被对方回身一腿踢得直直跌向墙壁,落下时脑袋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靠墙摆放的紫榆翘头案的案角之上,只闷哼了一声便再没爬起。
站着的黑衣人缓缓向悦瑶走来:“你舅公对你可真是不错啊……”这人一边说着,一边拉下蒙在脸上的黑色面巾。夜色映出了他脸庞上俊逸洒脱的弧线,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若璀璨的星辉,照亮了整片暗淡的绝望之夜。
孟昭本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一见到悦瑶就想起那天后胜信口开河,她却站在一旁不置可否。正想好好数落她一番,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走近了才看到,悦瑶手脚被困得结结实实,口里塞着布帕,正扬起一双泪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眼神中具是对他的关切和担忧。
孟昭心头为之一震,他绝想不到后胜会如此对待悦瑶,一股热血立时涌上心头,使他闭口不言,即刻赶到悦瑶身边为她松绑。
悦瑶垂着头一声不吭,待手脚自由便忽然挺身迎上前去,搂住孟昭的脖子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孟昭呆住了……黑暗中,悦瑶软滑的青丝自他面颊上轻轻掠过,阵阵幽淡的香气在他鼻尖萦绕,一不留神便钻进心里,留下一丝痒痒的甜意。
悦瑶低声垂泣,娇弱的身躯在孟昭怀中瑟瑟发抖,宛若一只受惊的雏鸟,催人怜爱。孟昭忍不住抬手,可当他触碰到她温热的背脊时又猛然回过神来,手指立时如触电般弹开。
孟昭正要抽身,却听悦瑶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便是将这几日的无助、恐惧、悲愤、懊悔一股脑宣泄出来。那哭声似有一股强大的魔力,轻而易举便复燃了那团被极力压制的火焰,依旧反复灼烧着少年一颗至诚的心灵。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悦瑶的双臂又紧了紧,生怕稍一放松,孟昭就会消失不见。
孟昭迟疑了一下,终于抬手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悦瑶哭得是愈加伤心。正当孟昭不知所措之际,悦瑶却忽然顿住哭声,两手紧握住他的双臂,担心地问道:“你有没有中暗影的埋伏?有没有受伤?”悦瑶见他一身暗影装束,眉目间也已露出疲累之色,料想他的经历也必是艰难异常。
其实,那日与后胜交谈到最后,孟昭已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破绽。但他最终没有点破,一来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怕说出来悦瑶也不会尽信;二来他委实觉得此事纷乱错杂,理不出后胜背后的真实目的。是而,他才顺水推舟,索性沿着后胜指出的方向行去,好看看他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
但这当真是一步险棋,若事态的发展全都按照后胜的谋划进行,那么孟昭纵然武艺超群,也实难在一众暗影高手的围堵中全身而退。然而,令孟昭深感意外的是,这些单打独斗具是难缠敌手的暗影,聚到一起竟然成了一盘散沙。仿佛分化为两股力量,互不服气,暗自较劲。
于是,孟昭瞅准时机,入夜后巧计分散了众暗影,引得其中一人至隐蔽处治服,而后换上那人的衣服,混入了暗影之中。不想,此番不但探得后胜与秦国勾结的来龙去脉,还意外发觉暗影队伍中,或许隐藏的一个惊天秘密。
他原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但始终忧心悦瑶的处境,便匆匆脱身赶回后胜的府邸。是而,才正好撞见悦瑶的困境,得以施救。
几日下来,个中凶险自是一言难尽。此时悦瑶问及,孟昭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虚张声势而已,不值一提。”说完便轻轻将她的双手送回身畔,转而来到两个暗影跟前。
他俯下身来挽起他们左臂上的衣袖,翻开手臂向内侧仔细看去,忽然眉间一紧,沉思片刻,凝重的目光中又更添了几分忧虑,心中的猜想,也终于得到了证实。
悦瑶心生好奇,也凑了过来。见得这两人手臂内侧纹具有一对黑色火焰包围的鹰爪图样,让她觉得甚为眼熟,忽然睁大了眼睛惊道:“这纹路我见过!当日林中遇袭时,曾出现过一头黑熊,它项圈上的图样和这个纹身一模一样!”
孟昭沉声补充道:“不止那次,在临沂城围攻我们的百姓中,也有人臂上纹有这样的图样。”
悦瑶奇道:“难道他们不是暗影的人?”
孟昭缓声道:“他们是阴阳家的弃支——噬魂火盟。很多年前,因专攻阴阳禁术为祸民间而被阴阳正宗清剿,但近年来又死灰复燃。传闻他们一直盘踞在西北蛮荒之地,没想到竟然混入了秦国的暗影组织。”
悦瑶听了不寒而栗:“有了他们的加入……秦人岂不是更加难以对付?”
孟昭伸手捏着下巴凝思半晌,摇头自语道:“不对……不对……”
悦瑶忍不住追问:“哪里不对?”
孟昭道:“暗影纪律严苛,怎会容许噬魂火盟加入?”
“强强联合,有什么奇怪?”悦瑶不屑道,“反正都不是善类,倒是臭味相投。”
“不可能,”孟昭又几近自语,失神道,“绝无可能……秦王不会同意的,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只怕是要遇到麻烦了……”
悦瑶怔怔地看着他,秦王有麻烦不正好出了一口恶气?可孟昭的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倒是满面愁容。想到这小子竟然是在为她的仇敌担忧,悦瑶心中不免有些气恼,撅着嘴道:“嬴政遇到麻烦有什么好担心的?整个秦国大乱了才好那!”
孟昭并没有理会,又凝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对她道:“趁没被发现,我们得在暗影赶来之前尽快离开这里!”
“这还用得着你说?”悦瑶负气说道,站起来便向门外走去。
“等等!”孟昭低声喝道。
悦瑶满腹闷气,未及理会便在门口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踉跄,稳身回头瞧去,竟是一根横在门槛上细如发丝的银线。
这银线的两头牵扯着左右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瓷瓶,一经触碰,所有瓷瓶具将自桌案上坠落。到时候,清脆的破碎声将响彻整个安静的府宅,第一时间唤来所有熟睡的、未及熟睡的守卫。
悦瑶张大了嘴巴,望着这几个瓷瓶东倒西歪的翻下桌案,惊恐木立。此时后悔自己的冲动冒失,已是来不及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