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暮之影》15
上一章：《流暮之影》| 14 虚妄之影
01
蔺氏总部，电梯内。
段暮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内壁上反射出来的人影，脑中回响的全是晟刚才的那通电话。
那个笨女人又病了。晟说她突然头晕到脸色惨白，虽然医生看过并无大碍，但身体忽然间就变得很虚弱，靠打了药物才能睡着。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完全操控她的感觉总是让他隐隐不安。虽然她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但依她目前的状况，他不知道还能指望她多久。
蔺氏和段家这些年的争斗也渐渐从暗地转为明面，甚至开始白热化。他和他们相争，除了私因，更多的还有蔺氏越来越过分的利益分配不均。蔺轩昊当家后，这些年似乎一直在把段家的资金和影响力从蔺氏的核心圈内挤出，很多重大的项目都不再让段家参与。虽然段家有自己的产业和根基，但两家往来数十载，彼此间的利益关系早已盘根错节。目前的局面，对两家未来发展的不利已然显露头角，一些敏感的资本圈甚至已经开始节制对两家的资金支持，以静观风向的改变。
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前，他决不能让蔺家如此轻易地就摆脱他和他的段家。
电梯停在蔺氏顶楼，段暮毫不客气地敲开了蔺轩昊的办公室。蔺雨辰也在，段暮觉得那正好。
蔺轩昊靠在沙发上，脸色很是难看：“我不记得秘书说过，今天的日程里有和你约见这一项。”
“我也不记得有。”段暮看着他微微冷笑，“我只记得，你蔺大公子最近的日子怕是有些不好过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过的什么日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了？”
“话别说得这么绝。”段暮悠悠地走到他两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以蔺家和段家的关系，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你最近接连好几个项目的资金都出现问题了吧？这么大的事，你以为你可以瞒多久？”
蔺轩昊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瞒多久都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我不操心，难道要等到你连累到我们段家受损的时候，才插手‘操心’吗？”段暮的冷笑愈加不屑。“蔺大公子，生意可不是你这样做的。”
“段暮！你不要太过分了！”蔺轩昊被气得腾地站了起来，“我自然会对公司和自己的行为负责，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先管好你家的那摊事吧！”
第一个目标达到，段暮眼中闪过一丝精亮。仰头望着蔺轩昊，他的神情依然自若：“蔺总裁何必动怒呢，再对我生气也不会让你现在的处境变得更好。相反，如果蔺大公子能耐点性子，说不定我能改变你现在的状况。”
“我不需......”
“哥，”蔺雨辰站起来拦住了蔺轩昊，面对他小声地说：“你先冷静点。他是有备而来，我们不妨先听听，说不定能有其他的办法。”
蔺轩昊闻言，低眼瞥了眼蔺雨辰使来的眼色，随即明白了那里面的意思。脸色依旧不善的重新坐下，他再次的开口中，怒气明显收敛了许多：“我先说清楚，你休想拿菲儿来和我谈条件。”
段暮满意地扬了扬唇角，也似乎并不打算把这句警告放在眼里。“你现在资金缺口的6个亿，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如果还是解决不了，我不介意再帮帮你，给你提供渠道。”
“条件呢？”
“蔺氏5%的股份。”
蔺轩昊挑眉冷笑：“段少爷，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么？”
“不觉得。”段暮轻笑不已，“再说了，若是被外界知道了你们现在的状况，你觉得你们还能卖得了这个价钱么？更何况，据我所知，要是这些资金缺口短时间内再补不上，蔺氏的损失可就不只这个数了吧。”
蔺轩昊顿时又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但还没等到他发作，段暮紧接着的一句话更是彻底将他点燃。
他说：“又或者，你们可以选择让蔺菲榕嫁给我，那这几个亿，就权当我的彩礼好了。”
“你休想！”蔺轩昊一瞬间暴怒，隔着一张茶几伸手就将段暮扯到了眼前。“我说过，你休想拿菲儿和我谈条件！”
在一旁的蔺雨辰也坐不住了：“段暮，当年解除婚约是菲儿自己提出的，没有人逼过她。你现在这么做，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装什么正人君子？”段暮一把扯掉蔺轩昊的手，将他推开。“你们家干过的那些事，还需要我拿出来一件件的说吗？”整了整衣服，他又调整了一下自己语气：“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我劝你们早做决定。否则时间拖得太久，我可不敢保证能为你们一直守着这个消息。”
说完，他再也不想多看两人一眼的，转身向门外走去。打开门的前一刻，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侧头对着身后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至于她....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真的要结婚，从法律上讲你们也无权干涉。所以我觉得你们也别太一厢情愿了，不如去问问她的意见。说不定她当初后悔了，现在也后悔了呢。”说完，不理会蔺家兄妹惊诧的表情，开门扬长而去。
半晌，蔺轩昊和蔺雨辰复杂地对视一眼，却已没了刚才的一丝怒气......
02
五日后，黄昏。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回过宅子的段暮才缓缓地将车开进了这里。
伫立在侧楼前，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心里的不舒服，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像他不明白，那天的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对她发火......
楼内隐隐地传出了一阵笑声，将段暮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微微皱眉，他觉得那笑声自己从未听过。
厨房里，金站在琉可身后侧，正淡笑着看她将一小碗辣丁倒入锅内。锅里已经小沸的汤汁在遇到辣丁后，又腾起一股淡淡的薄雾。琉可侧头躲过，一边继续搅拌着汤汁，一边笑着问金：“你确定我这样做没错么？可我怎么一点也想象不来现在锅里的东西是个什么味道。这次要再失败，我就真的只能承认自己没有做西餐的天分了。”
金笑了笑，安慰她道：“您放心，您这次一步都没有做错，我保证味道会很好。”
琉可听了似乎还是有点没信心，嘟着嘴回头看他。金指了指另一个锅子，琉可又立刻放下手中的汤勺，手忙脚乱的将那个锅里的意面捞了出来，盛在两个盘子里。然后关火，将熬好的汤汁浇在面上。在撒了一点不知名的粉末和芝麻后，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继而释然地笑了出来。
而段暮就站在半开放的厨房外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温柔的笑容。从头至尾，两人都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直到金无意间抬头，才看到一脸冷峻的段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琉可，暗色的眼底深处似有一把火正在隐隐灼烧......
金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站直了身体。“少爷......”他反应过来，快步走出厨房迎了上去。“不知道您今天要回来，没有提前准备，实在对不起。”
段暮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琉可身上。在看到她在与自己对视的那一刻瞬间就没了一丝笑容，他的脸色几不可察的微微一变，嘴角随即被抿得更紧。
“现在准备也不晚。”他冷声道。金闻言，立刻便退了出去。
在诡静而又尴尬的气氛中，琉可始终低眼收拾着手边的东西。半晌，她终于低低地叹了口气，端起一盘意面，重新抬起头对上段暮阴郁的目光。
“要不要尝尝看？”她淡淡地问他。
03
夜深的时候，琉可才从段暮的书房出来。
这一晚，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再提起那天的那场争吵。段暮在吃光琉可做的那盘味道并不怎么样的意面后，两人间不快的气息似乎也淡去了许多。
然而，段暮心中的异样依然没有消退，琉可怀揣的秘密也依旧没有吐露。
后天又到了与苏医生约定的日子。这一次，他们只能更精心地准备，以期能让事情获得更大的进展。
但琉可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再能支撑她进行如此长久的谈话。在他们谈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她就已经显露出了疲态。他看得出她在谈话的后半段一直在强打着精神，却不愿示弱的先停下来。
听到金回报说琉可吃了药已经睡下后，段暮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到了窗边。凝望着极远处的一片璀璨，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琉可临走前，两人的那场对话。
琉可说：“蔺雨辰昨天打来电话，说你已经知道了蔺氏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去找了他们谈判。”
段暮没有说话。
“我已经答应了她，后天去见苏医生之前，先去蔺氏总部见律师。”
“他们也真能张得开口。”段暮唇边勾起一抹嘲讽。
“人或者钱，总归都是你想要的，不是么？”琉可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水，眼中一片清冷。“现在，你们都可以名正言顺的要了。”放下杯子，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若是他们要你嫁，你会同意吗？”段暮在她离开前，最后叫住她。
“呵，”琉可背对着他，凄然地笑了，“嫁与不嫁，不都一样是在演戏么。日子....难道会和现在的有所不同么？”
段暮又一次的，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要那样问她......
楼下兀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段暮在听清那是什么曲子后，一个箭步就奔出了房间，向楼下冲去。
那是以前菲儿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在他重新拿回这座宅子后，那盘黑胶唱片就一直被他封在放置留声机的矮柜里，禁止任何人触碰。
但此刻，它怎么又会被人放了出来？
他从楼梯上冲下来，向留声机被放置的地方快步走去。却在拐过一个转弯之后，被金生生地拦了下来。金深深地皱着眉，正色地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段暮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琉可穿着一身红色的睡衣，在微亮的只有月光莹莹洒下的落地窗前，哼着那首曲子的旋律，正在独自起舞。
那随曲飘动的身子，轻盈的犹如一只随时都会飞走的赤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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