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梅逐酒
来自网络.jpg相逢即是有缘,笑谈一如往昔。真正的朋友,即使几年不聊,一聊都能聊几年。
加班到九点左右后,公司里也只剩下了五六个客服在值班。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敲打键盘发出的铿锵之声。
这是一家电商公司,主卖女性丝袜。加班历来是平常事。
我和苏芳忙完了这一天的琐事后,我便带他去了一家我常去的酒馆,因为名字有趣,我第一次去便记住了店名——“深夜的小酒馆”,不加装饰的酒馆子,正如这僻静的地方,少有人关注。
这酒馆也如它的名字那般,仅开在深夜,它处在远离钢筋水泥的另一隅天地。常来这儿的都是些老客,几乎都是离这儿有十公里开外的互联网创业园区工作的年轻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又多了他。
厌倦了在高楼大厦间穿梭的繁忙,总有人喜欢熬着夜独自喝下生活的苦酒。幸好这里的酒还算是香的,总能让人冲淡点乏味和浮躁。
在它旁边的是一处水果店。水果种类很多。一般的水果店到晚上十点左右便都关门了,但是这家店通常开到凌晨。通常来这小酒馆喝过酒,总会光顾下这家水果店。水果店的店名也很有趣——“旁边的水果店”。也不知道是谁模仿谁,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处可以喝酒的地方。
酒馆不大,的确够小。五张桌子有序地摆放着。因为还没到深夜,人还不是很多,但在这小酒馆里,却也因为多了几个人,反倒不怎么觉得小了。
我在一旁打趣道:“怎么样,第一天加班,感觉爽不爽?”苏芳瞪了我一眼,略带苦笑地说道:“爽,总之比我原来待的地方爽!”
“年轻人很不错嘛,有这个思想觉悟。习惯就好,反正漫长的夜生活现在才算开始。”
这一夜,的确很长。可能因为今天是冬至的缘故。我们聊了很多。聊了工作也聊了事业,却没聊自己有没有另一半。因为这个根本不用问,
我走到柜台,点了两瓶二锅头,一碗花生,几样家常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把其中一瓶递给他时,我似乎看到了他脸上的难色。眉头在刹那间不情愿地往下压了压。好似在拒绝这酒香的诱惑。时间之短,我不曾在意。酒早已经被我放在他的桌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再习惯那二锅头的浓烈,还是不再习惯深夜畅饮。勉强喝了几口又呛了几口。他断断续续地喝着,也断断续续地说着他自己的事。他说的很认真。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我并没有打断他。
他说毕业后便回了自己老家,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或者说能干什么,他一直在家闲着。直到他爸帮忙安排了工作。因为有个朋友在当地一家很有名头的电子厂当领导,于是出了5万块钱的人情费,他便顺利进了那家电子厂。
这家电子厂可不比一般,很多人都挤破脑袋的想进去,因为传闻福利超好。至于具体有啥福利,好到什么程度,别人不知道,毕竟没有进去过。但是我知道,因为苏芳告诉了我。
他说他每天都过得很轻松,只需要帮忙做做文档,厂房巡视和简单的测试下电子仪器。每月七八千,年末有分红,还能拿10个月工资的年终奖。这福利哪怕放在一二线城市,对于一个刚毕业没多久也没啥经验的年轻人来说,也的确是没的说。但是他做满一年便走了。
我很惊讶,换了谁都会大吃一惊,不敢相信。我追问他原因,他没说,只是过了很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都过去了。”尚有大半瓶的二锅头,此时两口便被他一干而尽,一滴也没浪费。眼神却呆呆地望着窗户外安静的街道半天没有移开过。
不知不觉间,便起风了。透过玻璃窗户的缝隙,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一看时间都十点了。想到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于是准备回去了。但是考虑到他租的房子离这儿比较远,要想回去只能打车,但是在这种地方,想找到一辆共享单车都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于是我打消了打车这个念头。
“那啥,哥们儿,你今晚怕是回不去了,要不这样吧,我那租的房子离这儿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那儿还有一张床,房东本来要拿走的,但是太大了不太好搬,便暂时留在那里了。你要是不嫌我那窝脏,你今晚就去我那儿住一宿吧。咋样?”
“脏怕啥?想当年上大学那会儿,俺们那四人宿舍都能和猪圈比了。你这寝室长也不知道咋当上的。真可以入选当代未知之谜了。”
“你还想当年,不就过了一年嘛。不过你这成长速度和火箭的加速度也是有的一拼。”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微凸的小腹说道。
“男人胖点没啥事,而且迟早都会发胖,不过是早点和晚点而已。”他这谬论一出,我一个白眼便怼了过去。一路上你一句怼我,我一句还他。就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大学那年逍遥自在的时候。
回家的街道,因为与这儿有些交叉,自然也很僻静。不过路灯还是有的。只是道上没有其他人。何况今晚是冬至,本就没有多少人还浪在街头。
原本我一路走走只需20分钟左右的路程,和苏芳一起走,却走了接近40分钟。刚到门口时,他那集聚了一路的喘息声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倒灌而出。扶着墙喘着气。
“兄弟,你这真的要减肥了,不然撩不到妹子呀,注孤生啊。”
“等有时间再说吧。又不是走不动路,蹲不下地。”他提了提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二爷,来电话了,二爷,来电话了。”我刚要怼他时,突然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声音是从苏芳的右侧口袋里传来的。说时迟那时快,他像拔枪一样,迅速地把手机从裤带子里抠了出来。“喂,您好,请问你是…”这么有礼貌的开腔,我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但是这铃声也忒那个啥了。
他用他那娴熟的东北腔和电话那头没有聊几句,他便挂了,呆了半晌,就急忙跑出去了。只是回头问了我一句,“你那破单车借我一下。”我没来得及反应问他,他便又喘着粗气跑下了楼。我心想着:破单车?!我还担心被你压坏了呢。
冬至,对于我一个在外奋斗的人来说,只是个再普通不过日子罢了。我坐在床上打开了我耕耘多年的网游,这也许是我坚持到现在唯一没有断过的爱好了。
时间在过去,滴答滴答……不由人掌控,也不由人拒绝。距离游戏结束,我钻进被窝,过了也有一个钟头了。整个闷在被窝里的我心想着这苏二爷是不是迷路了?还是累趴在半路了?
此时门外又响起了那阵熟悉的拍门声,却少了几分力道。
“开门,是我。苏芳。”
“门没锁,你大爷的,现在才回来。还以为你约会去了勒!”刚说完我又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吃不吃饺子,虽然冷了,但是今天冬至啊。”
我探出头来有点不屑地说道:“冷饺子?你还吃?!这热酒热菜刚下肚没多久,又开始吃上了,你这,我服。”
“这…这是俺爹送来的。”他的眼眶似有些红润,低着头,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额,那你爸为啥不直接在网上订餐?何况现在大半夜的,早都过了饭点了呀。”
“俺爹不会网上订餐。他中午打电话说今天本来是要到公司找我,说这是俺娘亲手做的饺子,一定得吃。我说你来了饺子都冷了,我自己会买着吃。叫他不用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道:“吃不吃饺子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我只是暂时不想见他,因为他根本不理解我。他很固执,说什么都要来。我知道他只是想来看看我在干什么,离开他我又能过的怎么样。没说几句,我当时就把手机关机了。直到之前我开了机,才发现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
“那今天怎么没见到你爸?”
“他来了,只是怕耽误我上班,就在公司楼下等着,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时间还很长,他躺着睡着了,。直到下班时候,因为人流涌动,我没看到他,加之我以为他应该知道我其实并不想见他,所以回去了。我也就没再跨一步过去看看那一片休息区。是不是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那儿默默等着。”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那你刚才咋不带你爸过来啊?这大冷天的,别再把你爸冻着了。”
他鼻子似有些酸,话带着点哽咽“他…他回去了,他可能也知道我暂时不想理他,所以他…早早买了回程的车票。0点30分开。”
我条件反射似地翻了下手机,还有10分钟,就是0点30分了。
“你爸还有10分钟就开车了。即使他要走,你也该送送他。”
他没说话,也没眨眼,就好像觉得只要不眨眼,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似的。’
我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一句话:不是每个过了成年的槛的人,就不会有青春期的叛逆。
外面的冷风呼呼地刮着,一阵比一阵大,震得玻璃窗户都有些发颤,似乎想把人世间的所有都吹了干净才好。
此时的他还坐在那张床上,饺子还未动过,汤似乎都有些凝固。唯有这天地间的风无情般肆意穿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过了半晌,他像在对着饺子说话一样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从那电子厂辞职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很快自己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在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反而失去了太多。这样的生活绝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去闯出自己的天地,不想就这样被这样那样无聊的人情世故所绑缚。我一定要做出成绩给他看,证明我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苏芳,大学同窗四年的好朋友,我在这一刻反而变得很陌生。但我能肯定的是,此刻的他和从前的他,似乎就在刚才做了永远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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