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大利亚参加暑期培训期间,我主要住在约翰家里,具体位置是布里斯班的东部郊区巴顿,离市中心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约翰是白人,六十二岁,一米九的身高,魁梧,在TAFE(澳洲最大的职业教育机构)教电子商务,鳏夫。
约翰的住房掩映于茂密的国家森林边上,是红砖墙蓝屋顶的单层结构。前院很小,靠院墙的地方长着一棵五米来高的树,树上长满一串串小红花,一大早就引来许多可爱的小蜜蜂在树枝间飞舞。后院大些,除了草坪就是车库。
除了周末,我每天一大早就去位于市中心的OLI (Opening LearningInstitute)参加培训,中午不回来,也因此,晚饭吃饭的过程是我和约翰一天当中唯一的聊天过程。约翰很健谈。第一天晚上,他主要向我介绍了他的家庭以及他曾经在中国当过外教。根据他的介绍,他妻子已经过世多年,三个女儿分别在墨尔本,堪培拉和加拿大的多伦多。第二天晚上,约翰一脸幸福地告诉我,他的女朋友是广州人,大学老师。他们相识已经两年了,期间他曾两次到过广州,对中国的印象特别好。
第三天晚上,约翰又不知不觉把话题绕到了女朋友身上,说她非常漂亮,还说他在给女朋友发的电子邮件里提到了我。约翰的话让我不禁好奇,明明网上可以视频聊天,他干嘛还要写信。约翰回答说,她女朋友能看懂英语,也可以写出比较通顺的英语,但听不懂,无法进行口语交流。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她那个学校教商务英语。圣诞节的时候外语学院搞了个英语活动,我受到了邀请。在那次活动中,她给我送了一张她亲手制作的圣诞贺卡,从此我们就认识了。”
“她口语不好,你们怎么交流呢?”
“我们每次见面她都会带上一个小本子,我们的对话实际上就是在纸上完成的。— 她的阅读能力还行。”
随后,约翰邀请我进他的书房,打开电脑,给我看他女朋友的照片。屏幕上,他女朋友看起来四十多岁,面部特征和体形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国大妈,根本算不上美女。我真不明白,一个长相极普通的女人,怎么竟成了约翰眼中的天仙。但我不好直说,反过来,我还直夸他女朋友beautiful。
“让她来澳大利亚你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我不明白,他们既然相爱,为什么不结婚。
“那样的话她要把女儿也带过来。把女儿带过来我能理解。但问题是,她还要把老妈也带过来。我不明白,我明明娶的是她,她为什么要带上老娘。”
“她一定是怕自己来澳洲了,老娘一个人在中国孤单。她来过这里吗?”
“没有。由于有移民倾向,她每次申请都遭到了拒签。”
“那你到中国定居吧。中国人对外国人相当友好,尤其像广州这种开放城市。”我提出一个建议。
“我的亲人和朋友都在这里,我一个人过去总会有些不适应。”顿了一下,约翰又补充道:“比如,我是个基督徒,每个礼拜天都要去教堂。但在广州,外国人是不能随便进教堂的。再说,我不懂汉语,无法跟中国的基督徒一起祷告。”
“你其实可以在澳洲找个女朋友,”我提出自己的疑问,“干嘛要相隔千万里找中国人呢?”
约翰笑起来:“这就像你说澳洲女孩漂亮我说中国女孩漂亮吧。我们的审美观不一样。”
“看来你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哦。”
“是的,而且我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约翰的话突然显得悲凉起来,以至于我不好再问下去。
又是一个晚上,吃过晚饭以后,我问约翰:“这么大一个房子,你一个人住,有时会觉得孤单吗?”
“是的,有时会有孤单感。这样的时候,我时常会想念妻子。”沉默了一会,约翰又说,“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更会感到孤单。”接着他强调说:“是‘孤单’,不是‘孤独’哦”。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心中有上帝。”我应答着。
我在布里斯班的培训课程只有三个星期。三个星期之后我去了别的地方,去考察中小学教育,顺带游览。而约翰,在我离开一个星期以后就旅游去了。他第一站去的法国,在巴黎呆了一个星期。第二站到了广州,与他女朋友见了面。第三站去的日本,在东京呆了三天。
旅行结束后,约翰又回到了澳洲,像我住在他家的时候那样继续教学,继续接待新房客。
当年的圣诞节前夕,约翰在给我的电子邮件中说,他最终与广州女友分手了。接下来他准备把房子卖掉,离开布里斯班,去墨尔本和大女儿住在一起。她两个月前结了婚,女婿是土耳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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