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静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睡下了,一切显得那么安逸。
我给自己泡了杯热牛奶,独自站在寂静的阳台上,举头望明月,她身着白色的纱衣,娴静而安详,那银盘似的脸,流露着柔和的笑容,似母亲和蔼模样。
想到这儿,我的心“咯噔”一下。这大地睡下之后只剩下街灯摇曳的夜晚里,不知道远在天边的父母睡下了没有?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里,软软的床上躺着两个睡得香甜的小宝贝,我的嘴角不禁地拂起涟漪。
我拾起放在书桌上的手机,轻轻地关上门,又再次来到阳台,打开通讯录想要给父母打个电话问候几句。再看看时间,已经是子夜,估摸着他们可能睡下了,我又默默地关上了手机。
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父母脸上的面容。是的,我想他们了。
父亲病倒
记得那年考上了高中,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只要双脚踏进高中,就相当于半只脚进了大学的门口,只要你高中足够努力,考上普通的大学都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是,那年却是我家最艰难的一年。
距离高中报名时间还有一个星期,我的父亲突然病倒下了。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个霹雳。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这一病,我们当时都感觉天要塌下来了。那年家里只剩下母亲,我和二姐。母亲是个比较传统又苦命的女人,没有文化加上童年时患上脑膜炎后落下了病根,所以家里收入来源就是父亲,虽然两个姐姐当时也能帮衬点,但是她们都已成家,大姐外出打工。二姐离异,一个人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跟我们一起生活,生活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父亲倒下的第三天,我们决定送父亲去市里最好的医院治疗。这天中午,母亲依旧煮好了饭菜,二姐去镇上找医生来帮忙。我左手端着碗,右手持勺子,给父亲喂饭。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父亲,父亲原本瘦小的身体更加无力,苍白的脸上早就爬满了皱纹,年少时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变得稀稀疏疏,两鬓还添了几根银丝。我忍住眼泪让它在眼睛里面打转。
父亲僵硬地转过脖子,向我低声叹道:“三儿,爸没用啊,你过两天就开学了,别人都有爸送去报名,你有爸也跟没爸一样!”父亲话刚说完,眼角就流下了泪水。这是这么年我第一次见父亲流泪,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地往下流。
父亲被送去医院的第三天,我也准备去学校报名。我跟父亲说,我想去医院看看他,他拒绝了。最后还是在母亲和姐姐劝说下,他才同意我去医院见他一面。
回家
2016年6月,那是我离家四年后第一次回家。
那天在车站的时候还晴空万里,上车却飘起了绵绵细雨。我乘坐在大班车上心情极其复杂。虽然父亲早就原谅了我当年的不辞而别,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回到家乡门口的时候,我的内心越发得忐忑起来。
我换乘镇上的大班车。窗外高山耸立,树木苍翠,静静的河水睁着眼睛。细雨依旧缠绵,又一次拨动了我心里的那根弦,一点一滴的记忆浮现在我的眼前,我顿时泫然欲泣。
车子停靠在站台上,我远远地看见一个瘦弱的身体踉跄地往前走来,却又淹没在行色匆匆地人海中。直到人群散去我才看清楚,那个人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粗麻上衣,乌黑的直筒裤下隐约藏着一双不知道被烧得通红火钳烫了多少回的枣红色凉鞋,是的,我确定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
我下车走到她跟前,一股暖流涌向心头,酸溜溜的泪珠儿往外流,我哽咽地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多年未见的我,一只满是老茧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满是心疼看着我说:“嗯嗯,三儿瘦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挎着母亲的手臂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脑海里不断浮现父亲的面容,我不知道我见到父亲会是什么样子?又该怎样面对他?内心五味杂陈。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回到家,这个我离开了四年的家,似乎一切都没变又好像哪儿变了。门口的角落里还是一样伫立着那些熟悉的农用工具,右手边堆满了干柴。
我费力推开第一扇木门,父亲早已经把厨房的灯打开。眼前的大灶还是原来的大灶,只是到了晚上少了一些烟火气,头顶上的楼板上挂满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我又轻轻地推开第二扇门,只见父亲颤抖的手指上夹着一只正在燃烧的香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上的缕缕青烟在飘然,我眼前迷惘一片。
千思万绪再次涌向我的心头,我来不及看清父亲的模样。猛地跪到父亲跟前,说:“爸,对不起,我回家了……”父亲拉着我的手臂,汪然欲涕地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起来,咱们吃饭,吃饭……”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长大以后的我们四海为家,肉身安放的地方,灵魂却无处安放。今晚借着月光将我对父母的思念传递,父母健在,就像夜晚的月光照着我们夜行的路,温暖永远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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