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宁波后，小飞依旧在泰乐厂上班。他退了房，住进厂里的宿舍。他感觉自己与淑娟的恋情不过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他依旧是孤家寡人，他的打工生活还是原来的样子。沉默寡言的他，除了埋头干活，就是埋头看书。他从书摊上买来一本又一本书，唯有书籍能排遣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与痛苦。他偶尔会去网吧上网，在QQ空间里发表自己写的的诗词和文章。尽管不知淑娟身在何方、过得怎样，但他相信淑娟一定会看到他那抒发真情实感的文字。
转眼间到了夏天。这天，正在车间干活的小飞接到一个电话，通话之后，小飞才知道这个电话是他在华宁厂认识的小伙子“大头”打来的。
“大头”说：“飞哥，你还在宁波做衣服呀，小弟我已经不受那份罪了，我现在在诸暨的一家大型服装企业做业务员呢，工资已经涨到四千了，呵呵！”
小飞说：“哇！你小子混得不错嘛！诸暨那边服装厂多吗？”
“多，多得不得了。到了诸暨我才知道，在这边做服装缝纫工比在宁波强多了，熟手每个月至少能挣两千五，在宁波呢，能挣两千就不错了。我说飞哥，你干脆和你老婆来诸暨得了。”
“那你把我介绍到你们厂吧，呵呵！”
“没问题，这边的工资真的高，不骗你的……”
过了几天，小飞又接到了“大头”打来的电话。“大头”告诉小飞，他们公司目前正在招聘业务员，工资保底，每个月在三千块以上。“大头”说：“飞哥，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让你来我们公司做业务员，机会难得呀！”听了“大头”的话，小飞不禁怦然心动。三天后，他离开了泰乐厂，离开了宁波，坐上火车去了诸暨。
小飞走出诸暨火车站，“大头”十分殷勤地给他提行李包，问道：“飞哥，淑娟嫂子咋没来呀？”小飞苦笑着说：“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不会吧，你们俩感情那么好。”
“真的分手了，我又成了孤家寡人。”
“唉，真是可惜！”
“大头”将小飞带到市区的一幢居民楼里。“大头”说，他们老板专门给公司的管理人员和业务骨干租了几间房，他和业务经理住在一块。两人乘电梯来到五楼。“大头”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说：“进来吧，我住的地方条件不错吧？厨房、卫生间都有的，还有电视，过几天会装空调。”小飞走了进去，里面有三室一厅，客厅里放着一台彩电，瓷砖地板一尘不染。“大头”又打开房间的门，说：“我住这间房，以前就我一个人住，现在你来了，我们一块住。另外两间房是我们业务经理和他女朋友住的，他女朋友是公司的会计。”小飞坐在床上，笑着对“大头”说：“你住的地方真的很不错，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呵呵！”“大头”也笑着说：“飞哥，你就放心吧，你是我哥们呢。”
小飞在卫生间洗了澡，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大头”则在厨房里做晚饭。傍晚时分，一对年轻男女开门走了进来，“大头”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张哥和王姐，这是我的朋友李小飞。”那对男女都主动和小飞握手，很是热情。过了一会儿，四人共进晚餐，那三人都十分热情地招呼小飞吃菜。
第二天早饭过后，“大头”对小飞说：“飞哥，张哥已经答应让你做业务员，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客户，让你学习学习经验。”小飞怀着喜悦的心情跟着“大头”出了门。
两人来到一幢居民楼里，在三楼的一扇铁门前，“大头”敲了三下门，一个三十来岁、颇有气质的女人开了门，她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屋坐下。女人在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递给“大头”和小飞。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大头”向女人介绍小飞：“李姐，这是我的朋友，昨天刚到，今天是第一天，麻烦你好好给他讲讲。”李姐笑着将小本本和圆珠笔递到小飞面前，说：“先把你的名字、手机号码和老家写下来，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小飞接过本子和笔，写好之后还给了李姐。李姐看了看本子，微笑着说:“你叫李小飞，江西的，字写得不错嘛。你以前做什么工作？”
“做服装缝纫工。”
“哦，干那一行很辛苦的。我以前给人家卖过服装，打工没前途啊，还得看人家脸色，所以我就不干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这个行业，如果用心的话，很有前途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一年挣几十万的不在少数。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想发财，选择我们这个行业绝对没错！”
听了李姐的话，小飞不禁感到诧异，他疑惑地问：“跑业务工资有那么高吗？”李姐笑了笑，说：“你刚来，还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我们赚钱，靠的是人脉，朋友越多，发财越快。我们就是推销产品，不是传统模式，挨家挨户去推销已经过时了。首先，你得花四千块钱买产品，一台饮水机，这样你就拥有了发展下线的资格。然后你把亲戚朋友叫来，只要他们肯留下来干，那么你就拥有了下线。每发展一个下线，你就能获得百分之十的提成。而你的下线每发展一个下线，你就能获得百分之五的提成。以此类推，你下面的人越多，你获得的提成就会越高。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阶梯式的关系网，当你手下拥有一百个人，你就升级为代理商了，可以独立出售产品。到了那个时候，发财的梦想就实现了。”
听了李姐的这番话，小飞脸色骤变，他立刻想到两个字——传销。小飞明白，传销是非法活动，电视上曾经报道过关于传销的案件，他的一个老乡就因为被人骗去搞传销而损失了几千块钱。
小飞看着李姐说：“你说的不是传销嘛。”李姐愣了一下，笑着说：“我告诉你，这不是传销，从事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是自愿的。而传销呢，则是通过威胁、恐吓等手段强迫别人加入的，跟黑社会没什么区别。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所以需要多多了解。你不要现在就下定论，给自己一段时间，好好考察我们这个行业。也许你会认为你的朋友欺骗了你。我告诉你，他把你叫过来，是想和你一起发财，他的谎言是善意的，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你好，给你提供了一次发财的机会。我现在的年收入超过三十万，真的很感激把我带进来的那位朋友，希望你也能把握这个难得的发财机会。”
小飞看了看“大头”，“大头”冲他笑了笑，说：“飞哥，做我们这一行真的很有前途的，只要我们好好合作，发财的梦想一定不会遥远，打工没出息的！”
此时此刻，小飞真不知说什么好，他信任“大头”，所以才辞去工作来到诸暨，没想到“大头”居然欺骗他。小飞已经认定“大头”干的就是传销，他心里非常生气，真想痛骂他一顿，但他保持了克制，没有动怒，他想好好了解一下传说中的传销。
接下来的几天，“大头”带着小飞四处串门，美其名曰“串网”，听那些传销“理论家”鼓吹快速发财之道。小飞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洗脑”。“大头”认为小飞会留下来，于是除了领他去“串网”，还让他看内部资料。这些资料里头尽是欺骗性的话术。
小飞从“大头”口中得知，那个张哥和王姐就是所谓的代理商。他们分别叫张景明和王小慧，经常有人来他们住处“串网”。
一天，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领着一个中年男人来“串网”，王小慧接待了他们。小飞和“大头”在房间里看着资料。
王小慧夸夸其谈，说这个行业如何如何好，能使人快速发财，只要几千块成本，收入就会源源不断，那真是一本万利呀。谁知那男人一听这话，突然站了起来，重重地打了那女孩一个耳光，嘴里骂道：“妈拉个逼，你要了家里几千块钱，说是学电脑，原来在搞传销，你好大的胆子！我是你爸，你竟然把老子骗到这里来！你说带我进厂，我才把家里的地给别人种，没想到你在搞传销，还想让我搞，你还是人吗？”那女孩呆若木鸡。王小慧赶忙劝男人：“大叔，你消消气，我们干的不是传销，你别这么早就下定论好不好。”男人说：“就是传销，害死人的传销！以前有人骗我去搞传销，把半年的工钱都搭进去了，这事我一直瞒着家里。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丫头也上当了。如果我再上一次当，我就是蠢猪！”小飞和“大头”都走了出来。男人看了看他们，然后拉着女孩往外走，嘴里说道：“别做发财梦了，快跟爸回老家！”
看到刚才那一幕，小飞不禁在心里感叹：唉，传销真是害死人哪！被洗脑的人毫无诚信可言，那女孩竟然把自己的爸爸骗过来，真是中毒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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