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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年底,我和妻子在采办年货时遇见了大学同学海晨光,寒暄几句后,他说:“你和王一诺不是铁哥们吗,听说王一诺离婚了?”
我瞪大眼睛,差点要呵斥他胡说八道。谁都会离婚,王一诺最不可能离婚。
但他说得铮铮有词:“我老妈认识何晶莹母亲,是她母亲亲口告诉我老妈的。”
我思忖着这个传言的可能性。如果是真的,有点替他们两个惋惜,但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如今这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谁说得清,再幸福的家庭,都会出现疲惫期。
而对于过度追求完美的两个人来说,离婚也就很正常了。恰巧王一诺和何晶莹属于这种人。
王一诺和何晶莹两个人是在酒吧认识的。
当时,王一诺刚失恋,就像大多数大学生一样,毕业季,也就是失恋季。
我陪他来酒吧喝酒,酒吧向来是年轻人夜生活开始的地方,刚近门口便能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我们一同进了屋,入眼处皆是随着强烈的节奏高举的手臂和五颜六色的灯光,几个歌手正在台上卖力地活跃着气氛。
我们要了个包房,大厅内远比包房热闹。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我们自顾自地坐在开放的包房喝着酒,王一诺说着他的伤心事,我只是做着听众。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其实我很不喜欢这种震天动地,让耳膜受虐的地方。
我真不明白舞池里那些高举双手拼命扭动的人有什么好兴奋的?还有那些喝得醉醺醺的人,看着就头痛,这嘈杂又乌烟瘴气的地方让我待上半个小时估计要减寿几年。
但谁叫张一诺是我好哥们,他失恋了,想喝酒,我劝他去我家喝,可他非要来这儿,我只能舍命陪君子。
过了会,我手机响了,就出酒吧接了,因为里面根本接不了。等我回到包房却不见了王一诺人,外面大厅舞池里起了一阵骚动。“好像打起来了。”有人从包房里出来,往大厅跑。
我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也朝大厅而去,结果看到大厅里王一诺和一个姑娘扭在一起,确切地说是他抱着人家姑娘不撒手,那姑娘拼命扭动身子,想从男人魔掌里挣脱出来,挣脱不了就对着他拳打脚踢。
旁边看热闹的看热闹,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这些突兀的声音都盖过了DJ声。
我赶紧挤进如潮的人墙,好不容易到了王一诺的身边,只见他抱着人姑娘的腰一个劲地说着:“不许你离开我,不准走!”
“你有病吧,我们认识吗?”姑娘的脸像我母亲过年做的酱猪肉,红得快滴血了。
我一边使劲扳开王一诺抱着人家的手,一边不停道歉:“不好意思,他喝醉了。”
“喝醉了跟我撒什么酒疯?”姑娘气不过,骂骂咧咧。
“你骂谁呢?不许骂莹莹!”王一诺力大如牛,挣脱我的手,还要往她身上扑上去,女孩子抬脚就往王一诺胸口踢来,电光石闪之间,我都还没反应过来,王一诺已经“嗷”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救护车来的时候,女孩也跟着去了医院,接下来王一诺在医院住院一周,女孩就陪了他一周。
后来的后来,两个人竟然阴差眼错地在一起了。
这是对十足的欢喜冤家,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相处了两年,最终在2015年春节,两人还是结婚了。
很快,两人很快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孩,这时候的王一诺似乎变了一个人,成了十足的“妻奴”,不沾酒,不吸烟,一下班就乖乖回家。
我们叫他出来聚聚,十回推九回,还有一回会带着妻子赴约。
关于“妻奴”,他是打死都不承认的,他是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是“女儿奴”。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附和他说:对对对,王一诺不是“妻奴”,是“女儿奴”!
就这样,王一诺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后来我也结婚了,有了家庭,几个哥们也该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就都有了各自的生活,相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2020年,那年五一休息,我带着妻儿开车去乡下一个比较有名的休闲农庄度假。竟然在那边碰见了王一诺一家,这小子竟然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小的男孩比我儿子还小一岁。
现在我眼中的王一诺真的改变很多,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目光,像春天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宁。
几年不见,我们自然有很多话要聊。我妻子和何晶莹就带着孩子先回房间了。
一聊就聊到深夜,直到何晶莹拿着一件王一诺的外套过来,给他披上:“夜深了,外面冷。你们明天再聊,先去休息吧!”
这还是我见过的一脚能把王一诺踹进医院的何晶莹吗?
“老婆,你怎么还没睡?”说着,起身对我微笑着说,“休息吧,明天再聊,晚安!”
我们各自回房间休息。我感觉很欣慰,我的哥们王一诺很幸福,妻子温柔体贴,他整个人也变得如同山谷中的清泉,沁人心脾!
我和王一诺在休闲农庄一别又有三年多没见,虽然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天,也会打打视频电话,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家庭变故呀?
本来想在微信里问问他,但这种道听途说的事,还是不问为好,又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是没有见识过他和何晶莹一家温馨幸福的家庭氛围,怎么能相信这种传说?
但我还是委婉地问了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的回答很官方:“也就这样了,生活么,有好有坏。”
我想也是,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2024年春节刚过,我老妈有点不舒服,我陪她去人民医院检查,在CT室竟然遇见了王一诺,我大吃一惊,他竟然瘦了一圈,穿着医院病服,他这是生病了吗?
我正要问他,CT.室大门打开了,医生出来叫着:“下一个,王一诺。”他进去了,旁边是他姐王一芹。
“姐,一诺怎么了?”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像一面鼓,心里升腾是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他病了,肺癌晚期,不久于世。”王一芹用手捂住嘴,强忍住悲痛。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肺癌晚期,不久于世?这太残忍了。
他出来后,我们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两人都静默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医院里人来人往,形形色色都有,有穿病号服走来走去的,有子女搀扶着老人过来检查的,有母亲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的,有坐着轮椅的,有躺在病床上被人推着来去的……,
他忽然说:“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应该说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了我这么些年的幸福,可能我得到的幸福太多了,满则溢。”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溢满了眼眶。抬头仰望走廊顶,灯光很刺眼。我强忍住悲伤,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何晶莹她……”我虽然忍住了眼泪,但却忍不住颤抖的声音。
“她很好,我这辈子能娶到她,已经很知足了!”他深吸了口气,眼睛看着远处,好像透过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流,能看到她的身影。
“你们离婚了?”我终于问出了心中想问的,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嗯,我不能拖累她,更不想让她看到我死样。”
“她不知道你的情况!”
“是,应该还没有从被离婚中缓过劲来……”
我默然!
“如果有来生,我还想遇见她!”
我的心碎了!
……
王一诺走的那天是三月八号,妇女节。他走得很安详,很平静。
最终何晶莹还是知道了王一诺病重的事,在医院的两个月,她一直陪在他的病床榻前。
他走前一晚,叮嘱我:“明天是妇女节,你帮我买三束花,三份礼物,我家的三位妇女的节日,我可能不能给她们祝福了……”他说这番话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一句喘口气,断断续续的。说完闭上了眼睛昏迷了。
第二天早上,何晶莹把一儿一女带到了他的病床边。
本来她是想把他带回家的,可是他坚决不同意:“我们已经离婚了,让我就在这里吧,这样,我也会走得安心一些。”
何晶莹肝肠寸断。我发现她这两个月人也瘦了一大圈,头发也白了不少。她在王一诺面前仍然挂着温柔的笑,说话依然幽默,逗着他笑。
这种就要失去挚爱的痛,我能感同身受,他也是我挚爱的兄弟啊,每每看到这一幕,我就会心疼得窒息。
他坚持不让他父母知道是有道理的。
也许是感应到了自己妻儿来了吧,中午时分,他竟睁开了眼,看着一双儿女叫他爸爸,他眼睛亮了亮,竟笑了。
他扯开了嘴角笑了,在几乎只有皮和骨头的脸上,这笑脸如同一棵从石缝里钻出来的劲草,在狂风骤雨中拼命摇摆,顽强不肯倒下!
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摸摸靠在他床前的女儿的小脸蛋:“要听妈妈的话。”
女儿点点头。“真乖!”
他又颤颤巍巍地想去摸儿子的头。可是终究无力地垂下来了,他的视线逐渐涣散,却一直执拗地盯着何晶莹,嘴巴一动一动。
何晶莹把耳朵凑近他嘴边,她听到了:“可惜……不能陪你……到最后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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