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不想活了，从三岁那年就该和我妈一起死了，只可惜我不敢杀人，一直也判不了死刑，不过现在我终于就快要死了……”
小胖家和我家是一条街上的，以前奶奶家的老房子和他家是对门，我们两家也有些沾亲带故，所以对他的事多少知道的比旁人清楚一些
三十年前我出生的那个农村还很穷很穷，治安也特别的差，村里有很多光棍，这个时候听说临县有一个“媒婆”声称只要一百块钱就可以领回家一个漂亮的媳妇，村里的光棍们知道后纷纷凑钱，买回来的女人大多来自四川，贵州那一带的，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几千里路程，所以很多被卖的妇女也都认命了，在哪过不是过呢？当然也有想要逃跑的，但是哪能那么容易呢？最终也没听说过谁成功。
小胖的妈妈也是那个时候被陈大奇买回来的，真名叫什么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家都叫她小梅，奶奶说她长得非常的漂亮，结婚当天整条街的人都跑去看她。不仅漂亮人还特别的精明，结婚当天她就对陈大奇说“既然已经跟了你，我就没想着跑，你也不用日日提防着我，你家虽然没多少钱，但比起我那个大山深处的娘家还是要好很多的，只要你允许我偶尔能给家里写封信什么的，我就好好跟你过”陈大奇高兴坏了连连点头答应
自从娶了小梅之后陈大奇也比以前勤快了，两个人天天成双入对的下地干活，秀的一手好恩爱，活成了村里所有买来女人的榜样，不久小梅就怀孕了，随后生下了小胖，有了孩子小梅就更跑不了了，陈大奇也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可是这时小梅看着张大奇一家六口人挤在那么三间瓦房里，收入全靠着几亩地，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比起村里其他人实在是穷的可怜，虽然在吃穿上陈家人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但她也想分家，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
欲望的种子一旦落地，就总有生根发芽的一天。陈大奇打牌输了，被人追到家要债小梅生气的和他吵了一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越想越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一辈子穷下去，最后她又联系上了曾经卖她的那个“媒婆”
……
陈大奇家的日子开始越来越好，很快就盖了自己的独立小院还是个两层的小楼，然后就和老婆孩子分家搬了出去。
小梅的“能干”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都说陈大奇娶了个好媳妇，不仅长的漂亮，关键比男人还能挣钱
但是好景不长，在小胖三岁的时候有一次严查，小梅听到风声，赶紧带着小胖买了最近的火车票想要回四川娘家躲躲，但也许就是太过紧张，在火车上看到穿警服的人查票，小梅紧张之下就从火车的窗户上跳了下去，火车开的很快小梅当场死亡，刚刚记事的小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眼前，面目全非……
小梅死后小胖被警察送回了村里陈大奇家，面对警察的审问陈大奇坚称对妻子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最终警方以小梅已死结案，陈大奇家又恢复了以往的清贫，都说由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过了两年好日子的陈大奇突然间没有了经济来源很快又干起了老本行，今天偷这家一点，明天摸那家一点，都是一个村的，大家知道是他偷的碰到了打一顿也就算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
一天陈大奇的一远房亲戚，问陈大奇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大城市打工，远比在家这样偷鸡摸狗的强，陈大奇早就听说大城市有多繁华漂亮，说不定自己运气好，还能再领回来一媳妇也未尝可知，这样一想陈大奇就把小胖丢给了自己年迈的爹跟着这个远房亲戚去了大城市
小胖的爷爷喜欢打牌，经常把小胖一个人锁在家里出去打牌，奶奶说经常听到小胖睡醒在院子里哭，家里的门锁着他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很多时候一整天他爷爷都不回家，邻居就从门缝里给他递个馍，他抓起来就抱着啃。小胖的幼儿时期就是这样度过的，因为发育不良，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矮小
后来小胖稍微大一点了，我家里装了一部电话那是我们村为数不多装有电话的家庭，陈大奇也开始偶尔把电话打到我家，然后我爸妈去叫小胖来我家接电话，小小的孩子听到爸爸的声音就哭了，他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不要我了？”陈大奇每次都敷衍说“我到八月十五（过年，清明节，五一）就回去了”然后小胖就高兴坏了，见人就说“我爸爸没有不要我，我爸爸就快回来了”可是陈大奇却始终都没有回来过，刚开始小胖还很期待能接到他的电话，到后来慢慢的也就不想接了，我妈去叫了几次他都不愿意来，陈大奇在电话里还骂这个没良心的混蛋儿子，再后来陈大奇也很少打来了。
小胖开始学着偷同学的东西，被同学家长追到他家，他爷爷就拿起棍子往他身上打，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吊到房梁上用麻绳抽，打的次数多了小胖也就不再害怕挨打了
小学毕业他就辍学跟着别人去混社会了，后来因为抢劫，被关进了少年劳改所，陈大奇这时候才从外地回来，在外面混了十年依然两手空空，他把小胖接回来，想要带着儿子好好过日子，可是这时候的小胖早已经不再需要父亲了，他拿了家里刚卖完粮食的钱，偷偷的跑了一连多年都没有消息
陈大奇再一次接到小胖的消息时是派出所打来的，小胖因为嫖娼被抓，张大奇去监狱看过他一次就再也没去过
据说小胖出狱后没几年又被抓了，因为诱拐女性卖淫，甚至吸毒，贩毒，这次他已经没有了未成年的保护衣，被判了三十年，陈大奇气的在家大骂，说他跟他娘一样就是来毁他们陈家的，说后悔当初买了他娘，最后生了他这个孽种，一次一次的被抓让他丢尽颜面
……
前些天我回老家的时候跟我爸提起很久都没听人说过小胖了，他现在还在监狱服刑吗？
我爸说“小胖在监狱里查出了艾滋病，现在病发在医院呢”
“那谁在医院看着他？他爸吗？”
“他爸嫌丢人连一次都没去看过他呢”我爸说“这孩子啊，小时候可怜，长大了自己也总是不学好，现在好了，得那么个病”
听完这些我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如果当年小梅没选择走那条路或许他现在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了。
我买了些东西去医院看了下他，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他了，他现在很瘦，都几乎脱形了，整张脸毫无生气，看到我来他有些震惊，笑了笑说“大美女多少年不见了，有十几年了呢？”
“我也记不清了”我把东西放下用脚勾过来一张凳子坐下
“来这干嘛啊？也不嫌晦气，要知道我亲爹都不愿来看一眼的”他依旧在笑，可是我却莫名的心酸
“怕你死了以后就见不到了”我打趣道
“呵呵，还是谢谢你喽”
“后悔吗？”我问
“什么啊？得这个病？还是犯得罪？”
“都有吧”
“哎……”他挠挠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知道得了这个没救了的病以后我反而很开心，真的”他看着窗外表情显得仍旧很轻松“我早就不想活了，从三岁那年就该和我妈一起死了，只可惜啊，我不敢杀人，一直也判不了死刑，不过现在好了，我终于就快要死了”
……
从医院回来我心情变得特别沉重，他最后的那句话反复在我耳边回响，毫无疑问他罪大恶极，今天这些也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有这一切都是他活该，可是到底是谁把他推到这悬崖边上的呢？他的妈妈死了，从小没有爱过他一天的爷爷也死了，叔叔也都成家更没有管过他一丝一毫，爸爸呢？别人都可以推脱，被原谅，唯独这个世界上和他血肉至亲的爸爸，到死或许他都理解不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