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

                              陈三 

        陈三是我们那边的一个老人，按照比较文雅的说法，他是我们那边几个村庄的私人造型师，说白了也就是剃头匠。陈三是那种老派的走街串巷的匠人，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店面，只是在农闲下雨的时候到我们村去转转。因为我们这边几个村子人并不算太多，所以这份活计只是他的副业，家里的农活并没有放下。

        儿时我对他最大的印象倒不是他有多么高超的手艺，而是他的衣着。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干啥的，绝对不会猜到他是干啥的。每次看到他，总是穿着一身干净合身的中山装，胳膊下夹着一个古旧的公文包，身材并不高大，但很挺拔，寸头，高鼻深目，刀削般的脸配着短短的络腮胡，完全是一个老帅哥的感觉。他来我们村子总是在阴天，早晨端着碗在稻场上看着他穿着那身标准性的蓝布中山装，胳膊下夹着公文包走在远处的塘埂上。一般他会在我们村待上一天的功夫，中午在我家吃饭，顺便帮我爷爷奶奶和我剪个头发，一个人三块钱，不过中午在我家吃饭，所以也就不算这个钱了。

        爷爷奶奶和他从小便熟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寒暄，一般就固定的几句话，“小三子，来啦”，“正勤老表，这几天活可忙啊”，要不就是“表嫂，正勤老表可在家啊”，一般都是我去泡茶，奶奶去灶台的瓮里面弄盆热水，他在门旁整理工具，一切都很自然，没有排练却很流畅。他和爷爷奶奶的交流大多数是在理发的时候，边干活边聊天，一般都是叙叙旧，讲讲家里地里的琐事要不就是各个村子里的八卦。有时候他并不去各家串，而是直接到我家，因为村子不大，所以他一进村子，基本上所以人都知道了，需要剪头发的都会到我家来，仿佛约定好的一样，我家就变成了他的临时店铺。这时候我家就会变得特别热闹，不剪头发的也会过来，只是为了唠嗑，剪头发也就成了次要的了，在娱乐缺乏的农村，唠嗑差不多是他们唯一的娱乐项目了。

        陈三的手艺不能用多好来形容，只能说是简洁，男人一般都是平头，女人都是剪成利落的短发。他的手艺可以总结成俩个词，快和干净。他的速度很快，基本上三下两下就弄好一个，再有就是干净，干净到你剪完头发基本上两个月之内不用担心头发长的太长。在我们看来这可能是一个技术很差的理发师，不过在农人们看来却很好，快可以节省时间，剪的干净就可以少剪几次头发，省钱，这些在农人们看来比再好看的发型都重要，因为在好的发型，下完地还是一样，头发长了，干活的时候还不爽快。

      不过年轻的一辈和老一辈想的总归不一样，所以上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基本上就不让陈三帮我剪头发了，那时候理发店五块，陈三三块。当我上初中的时候，村里年轻的一辈，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陈三每次来的时候就只有村里几个老人过来剪头发了，在我家唠嗑的人虽然没有那么多，不过还是挺热闹的，就是唠嗑多过像剪头发，这时理发店八块，陈三还是三块。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是住校，所以不太能经常回家，再次看到陈三的时候，他依旧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蓝色中山装，只是隔壁下夹的那个公文包没有了，这时候就是纯粹在唠嗑了，不过村里的老人们大多没有抗住岁月，唠嗑依旧在继续，只是再没有往日的热闹，这时理发店十块，陈三零块。等我大学的时候，唠嗑已不在继续，陈三也没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