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奥林匹斯山是太阳系最高的山,海拔约2万1千米,而珠穆朗玛峰的海拔约为8848米。那是我小学三年级时学到的,当时我问老师,“那么木星呢?木星可比火星大多了啊?” 老师的一脸恐惧我现在还记得起来...
湖边治病 The healing at the lake
“听说雅可他们又要在湖边开大会,我们去不去?” 琪问我。
“你不觉得他们这样挺傻的吗?”我答到。
“傻是傻,但好像也有点特别的感觉,有时候听他说话,会有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我没见过真正的太阳,琪也没有。我没见过真正的白天黑夜,也没见过真正的春夏秋冬。
我出生在公元3290年,飞船历1230年,那时候我们飞船已经离开地球1230个地球年了,当然离我们的目的地还很遥远... 确切地说大约还有3万多光年,在宇宙里,这也不能算一个很远的距离。
在地球历2030年时,地球人发现了太阳系即将进入激变,太阳将膨胀为一颗红巨星,包括地球在内的行星即将被火焰淹没,地球上的人分为了两派,飞船派和地球派;飞船派主张建造一艘飞船飞离地球,地球派则主张为地球本身装上巨大的发动机直接飞离太阳系。目标都是距离地球4.2光年的半人马座比邻星。经过激烈的争论,地球派胜出,成立了联合政府,开始“流浪地球”计划。准备集中一切技术和力量为地球装上发动机把地球推离。(詳見流浪地球)
但飞船派并没有完全放弃,他们在私人资金的支持下,开始在澳大利亚中部的不毛之地建造飞船,飞船大约有一个小型城市那么大,船上共有五万人,都是在捐款建造飞船的飞船派支持者里抽签选出,我的祖先就是其中的一位。飞船也携带了动植物的基因库,冷冻受精卵,已及4300万原飞船派每一个成员的基因。
2050年,飞船升空在近地轨道逐步组装,2060年,全部组合结束,飞船开始加速离开地球。那一年,也被称为飞船历,元年。
按起飞时的技术,飞船预计需要1.2万年飞完这4.2光年的距离,
飞船上,主要的飞行控制都由超级人工智能完成,在漫长的飞行中,人工智能继续在不停的演化,新的科技突破主要由人工智能完成,人类受语言文字这种低效的输入输出方式的制约,以至于和人工智能距离越来越远,很多新的科研成果已经到了分享给人类,人类也读不懂的程度了。
所有实质意义上的工作基本都由超级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完成,5万人类在飞船上并不担任任何实质性的工作,大多数人仍然按传统担任一份形式上的职业,例如,教师,医生,作家,渔夫,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份消遣而非社会责任,若说是社会责任,也可以说是,只是这责任更多是为了让自己有事可做不至于闲的发疯而已。
反正没事可干,飞船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这样,我随着琪,还有其他几个同屋的朋友沿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街道踱步去湖边。
飞船的中心地带按地球的亚热带地貌建立了可容5万人生活的城市,湖泊,小山和丘陵,不仅如此,风雷闪电,雨雪冰雹,阳光四季,一应俱全,饶是如此,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仿真系统模拟出来的,为了让人类某种程度上还继续能在类似地球的环境生存。这种安排与其说是为了生理原因,不如说更多地是为了心理。至于为什么,我无从回答,毕竟我出生在飞船上,我若干代的祖先也出生在飞船上。
很多人已经聚集在湖岸上了,可能有上千人,远远可以望见一个身着褐袍高大的人站在高台上说话,他就是雅可,边上站着他的那几十人的死党。
“你们要记住,靠脑电波刺激产生激素,和吸毒是一回事!信神者,必不会让自己继续沉溺于此!你想要快乐吗?你想要平静吗?请向上天祈祷!”
前排的人群有序地慢慢移动着,一个个走到雅可面前。雅可逐一触碰着他们的额头。据说凡被触碰者,就能获得平静和幸福。他们抬起头,显得如痴如醉。
我在这个飞船上的职业是画家,说是职业,但也只是大家的一种习惯,早上总要有个起床的理由。我去画室创作,或去写生,虽然我的作品比即使最古老的人工智能的艺术品都要差很多,是的,无论是技法还是创造力,都要差很多,但我还是喜欢画,我喜欢画地球上那些东西,谷堆,莲花,马,鱼,虽然我从未见过真正这些东西...
飞船实施计划生育制,只要有人死去,新的生育名额就会被自动随机赋予某申请生育的人,飞船居民人数长期在49000-51000人之间摇摆。
我对生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这样的欲望。很多人也和我一样,不过不用担心,人口不够时人工智能自然会启用预备的受精卵来补充。
我认识雅可很多年,我们在一个小学,是的飞船上也有小学。他人一直是邋里邋遢,读书不好,数学好像从没有及格过,其他几门课也是中下,他在球场上也很糟糕,说实话一直以来他就是我同学里最不起眼的那个人,加上他矮矮胖胖,几乎也没什么女同学喜欢他。
但他无疑有一件事是令人印象深刻,就是他的异想天开,他常说说他能超越人工智能,他说他能找到办法让我们在宇宙里找到落脚点,而不是飞船上的人工智能。说实话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在发神经,吹牛皮而已。
几年前,我开始听到大家说一个奇怪的传教者时,我都不敢相信,这居然就是雅可。
最近的100年来,大多数飞船人都有忧郁症,或其他精神疾病,大概89%的人都需要某种麻醉或激素类药物。这大概是飞船上大家最大的危机了吧,虽然飞船离地球已经有半光年之遥,但离最终的目的地还相差甚远,大多数时候飞船每天的飞行和前一天一模一样,大家每天面临着两个巨大的折磨,太空旅行的无聊,和太空未知空间的恐惧。
“疾病也是上天的一部分,你生命的一部分,你要靠自己去和它共处,靠冥想,向神祈祷,而不是用那些纳米机器人或者激素来治愈!信神者,才能得到永生”。雅可还在用他那磁性的嗓音布道。
在飞船上,纳米机器人和基因科学早已解决了绝大多数的人类疾病,但现在雅可要求他的信徒们放弃技术,靠自己的意志去对抗...
这个飞船上,我们的祖先,大多数人还是信奉数据主义的,或者说科技人文主义。唯有这样,当年这批人才会放下心把自己交给这个由人工智能驾驶的巨型飞船(或者说宇宙城)来到这片冰凉虚无的宇宙地带。
按地球人类历史的说法,人类最早的几十万年,生活在地球上,对于身边环绕的一切毫无掌控力,无论是狮虎,海洋,大山,甚至一颗大树,看起来都比人类要强大的多,那时的人崇拜一切,崇拜月亮,太阳,生育女神,水神,雨神...
随着人类的发展,地球人不再畏惧狮虎,甚至大海,大山也开始为我们所用。但我们还是需要一些畏惧,需要解释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会存在,于是世界又移向一神论,神不再是一个具象的事物,而只是你心里的信仰。基督教,伊斯兰教等掌握了大半个世界。传统一神论会说,只有人拥有永恒的灵魂。死后不是在天堂享受永恒的幸福,就是在地狱承受永远的痛苦。
随着文艺复兴,地理大发现,日心说,达尔文学说... 地球人又开始崇拜人文主义,相信所谓内心,坚信人的灵魂,独立意识...
随着计算机,尤其是基因技术的深入,大家又随着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时代转入了“数据主义”,一切都可由算法和数据解释。人的行为,只是特定基因构造让大脑出现某种电化学反应,而基因构造反映的是从古至今的进化压力及突变的结果。你没有那么特殊。
———— 是的人类也就仅仅是一种生物算法。
直到,飞船带着我们直至一片虚无的外太空,太空未知空间的恐惧,无家可回的恐惧,对外太空几乎一片无知,这些突然替代了一切数据,飞船里的人带着最新的科技重新回到了一片未知的世界,大多数人都无可避免地得了太空忧郁症。
什么都没有依靠的感觉太差了,于是有的人把飞船的超级人工智能当做神,有的人把遥远的半人马座当作神,也有人崇拜古代地球的某物,总之五花八门...
“我爱你们,正如父爱我一样!”
“不可奸淫!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性活动!神告诉你们,凡心里想到淫念就已经是犯了奸淫了。” 雅可口里的神是什么?没人知道,他从来没解释过这是什么,只听到他柔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
这一条倒也不算很难办,飞船上人早已把性当作纯粹的消遣来看,生育在现代技术下早已和原始的分娩分道扬镳,一切都只是技术而已。
还存希望的就是帮助我们的 Whoever is still hoping is for us
千年前我们离开的地球现已经杳无踪影。大约在我们飞船起飞后300年,地球的流浪地球计划也给这颗行星装上了密密麻麻的行星发动机,开始启动飞出太阳系的动作,但在靠近木星时,一个失误的计算,居然使得地球被木星巨大的引力所捕捉,地球解体...
从那时起,飞船上的人都明白,除了半人马座,没有地方可去了。再后来太阳也正如预测的那样,变成了一颗红巨星,小半个太阳系都被它所吞噬。太空忧郁症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泛滥的。
这时,湖边的人群开始有序地移动,雅可在高台上放了12个小筐的饼和一些小鱼,当人群移到他的面前,他撕下五个饼和几条鱼分给每一个人一小片... 他的弟子也一起分着那12筐的饼和鱼,当然人太多了,每个人只是象征性地吃一口罢了...
我和琪还有其他几个朋友随着人群也慢慢挤向雅可所在的台子。他背后的人工湖一片波澜,在人造太阳的光辉下闪闪发光,野鸭在湖面上翩翩飞舞。
突然,在我们前面,一个满脸病容的老者跪在他面前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不想和我亲人分开?我们天上的父能不能赦免我的罪许可我用纳米机器人来治病?”
雅可低着头,轻轻说道:“爱亲人过于爱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寻找生存的人,将要失去生命,为我丢弃生命的将会得到生命!”
我看着雅可,仿佛看着恶魔一般地瞪着他!大叫道:“雅可!你还是人吗?你应该让他去医病啊!”
琪拼命地拉着我,一脸恐怖,雅可的门徒看着我,慢慢围拢过来。
雅可微笑着看着我,用手触摸了老者。和我说:“你去那边树下等我吧。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夕阳西下,人群逐渐散去,雅可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我愤怒地问他:“你知不知道,不让他用科技治病,他很快会死的啊。”
“是,我知道。”
“但在这一片混沌的世界里,难道活180岁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雅可望着我,“相信我,我知道如何解除他们的痛苦。” 说着他抚摸我的头,“就像我也期望解除你的痛苦那样。”
我惊讶的望着他,我惊讶他知道老者会死,我惊讶他知道老者会死还这样做,我也惊讶他是那样的自信。
门徒围过来向他报告,今天有1237人参加了湖边讲演,1201人领了饼和鱼。
雅可微笑着问琪:“吃饱了吗?”
琪虽然只吃了一小片饼,但她说吃饱了,真的假的我无从判断,只知道到家后她煎了一大块牛排,还吃了很多冰淇淋。
最后的审判 The Day of Judgement
飞船航程显示每个公民都有权随时查询,但最近的数月,似乎飞船一直保持不再前进,操控飞船的超级人工智能告诉大家,正在突破一层宇宙薄膜,这种薄膜就好像无声无形的宇宙分隔一般,在远方你无法辨知但飞到了就会像撞在一堵墙上那样被弹回来。
飞船公民们倒也没什么恐慌,毕竟我们这些人都无法生着看到半人马座的“新太阳”,至于是我们第几代儿孙看到,我们会那么在意吗?
某天早上,突然一个谣言开始在公民中传播,纷纷传说雅可和他的最亲密的门徒们发现了飞船人工智能在尝试突破“薄膜”时会陷入“错乱”,他们借此漏洞夺取了飞船控制。
很快谣言就被证实了,空中传出声音召唤大家都去城市广场,但声音已经不是以往的超级人工智能那甜美的女声了,而是改成了雅可那磁性满满的声音:
“在昨晚,在天父的神力下,我们已经夺取了这艘飞船的控制权。我们发现人工智能在尝试突破宇宙薄膜的时候其实一直对我们隐瞒了重大的事实,那就是,这层薄膜其实也是一个隐秘的宇宙折叠空间,透过它我们飞船仅凭现有的技术,就可以借助宇宙薄膜去到我们选择的过去的某时间和空间位置。”
雅可的声音在空中,在每一个终端,传到每一个耳中。
“正如我们一直担心的,超级人工智能背叛了我们,在人工智能的设置里,它始终认为去往半人马座的比邻星是至高的目标,因为那样它才有它进化的可能。”
人类开始一片混乱,纷纷开始讨论如何利用这个宇宙的捷径。我原以为这一定是个艰难的话题,毕竟我们都出生在飞船上,地球对于我们只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符号罢了。但出乎意料的是,96%的公民都投票表示:
回到太阳系,回到地球,回到过去的地球,确切地说是回到3000年前的地球,借助我们的技术尝试着为地球人解决太阳红巨星的危机,又或,解决自己的太空忧郁症更多吧。
几乎在瞬间地球,蓝色的地球就在我们眼里出现了,飞船在大气层里剧烈地燃烧着。在一片震动中,飞船解体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农田中,孤身一人,周围的人似乎说着一种古老的语言,后来我把它称作希伯来语。我并不费力就在当地法利赛人的富豪家中找到了一份画师的工作。
地球似乎和飞船没什么大的不同,周围一切,包括食物都变得很肮脏,我也开始要为食物和睡觉而工作,这感觉说不上愉快,但很充实。我也想过琪和其他飞船上的朋友,但很快就认识了新的朋友,日子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听说了很多故事,看来飞船上的幸存者并不只是我。
有一天在城外我看到了他,留着长发,披着褐袍,我一眼就认出他是雅可。周围又是围着很多门徒,他触摸着几个麻风病人,并拿出一些彩色的药丸给他们吃,我一认出来那是飞船上的强效抗生素。我猜想他身上也像我一样藏着一些治疗用的纳米机器人,急救药等等吧。
他也认出了我,笑着走到我面前,问我:““你看我说的吧,我知道如何拯救,把大家在痛苦里解救出来吧。”
的确,跟随着他的人都似乎沐浴在阳光下那样,人世间的痛苦竟不复存在。
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但没几年我就听说他被希律王的手下在十字架上钉死了,也有人说是其他犹太人出于嫉妒陷害了他。
有了他的教训,我更小心翼翼了,不在人前显示出自己是先知或任何特殊,我把我看到的,以及飞船上学到的关键技术尽力地写下来...
我叫马修(Mathew),后人几乎没人读得懂我写的飞船,宇宙,物理,数学,这些几百年后逐步失传了。唯有一些我写的雅可的故事倒是越来越流传,有人说这故事是神写的,也不能算错吧,我到过距离地球0.5光年的地方,也算是半个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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