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晚上9点,菲格拉斯的街头还是明亮的很,太阳坚持着不愿消失。萨尔(Salvator)坐在杜兰饭店,一张四人桌前,褐色的头发往后整齐地梳着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看得出他还很年轻,唇上蓄的一字胡倒是展露着他的一些不妥协。
9点过了一会儿 ,一对男女走了进来,男士穿着随意,女士倒是一丝不苟地穿着哪怕在维也纳,马德里晚餐也不露怯的像样晚装,他们坐在了萨尔的对面,大家开始握手寒暄,女士和萨尔拥抱,男士叫保罗,女士叫加拉(GALA)。保罗是个诗人,加拉来自于苏联,是一个喀山出身的西班牙人。两人都是从西班牙来菲格拉斯度假的。看得出保罗两鬓微微斑白,加拉的眼角也有着些许皱纹。
桌上端上了的雪莉酒,这三个人边喝边聊着.
一番寒暄之后,大家聊起了年龄。
“你才25啊,真是风华正茂,我25怕还什么也不懂呢,怎么晓得后来要去打仗”保罗说到。
萨尔倒是不怯,他回应道,“风华正茂?我倒是不觉得,我有时觉得当一个老头才是最快乐的呢。”
“这倒是新鲜,你说说,为什么?”加拉很快地接着问道。
“你想,年轻时,你难免受到各种欲望的困扰,出名也好,性欲也好,金钱也好,唯有到年老时,你反而能集中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
“哈哈哈,才不是这样呢。”保罗笑着,“你看看周围的老年人,他们不都关注着那个最大的问题吗,生命!你现在不关注的,但老年的你每时每刻都会去关注它。”
“或许,萨尔正是那个不一样的人呢?”加拉目不转睛地看着萨尔,看着这个褐色眼睛的年轻人,“也有年纪大了不惧怕任何东西的人吧。”
萨尔看着桌前的那一对,保罗玩世不恭地笑着,加拉则期待地看着他...
“你在马德里画画?毕加索说你是个人物,哈哈哈,来,干一杯!”
保罗寒暄着,端起杯。
“San Fernando美术学院没那么有意思吧?我猜想他们说来说去就是文艺复兴和印象派那一套”加拉倒是非常直接。
“确实!我已经快被那些学院派的思路噎死了。画那些眼睛看到的东西真的那么有意思吗?我宁可画我的梦,我的大脑皮层的直接反应,而不是那些经过人类思考的东西。”萨尔似乎找到了话题....眼前的加拉似乎拥有着让他平静下来的一丝魔力。谈话中,他已经知道她比他大十岁,但这个女人好像没有菲格拉斯,马德里那些女人给他带来的拘束,她让他放松,让他眼前涌现出家乡的海。他回想起自己前一段的入狱,在回想起在巴塞罗那的画展,以及在画展里见到的那些有趣的人,毕加索,米罗....
萨尔沉思着说,“也许我应该去巴黎,那里才适合我这样喜欢做梦的人。”
“你的梦里有什么?有爱?还是沉迷?爱和沉迷也就是一线之间吧?”保罗一连串地问道。
“有分别吗?在马德里时,我和很多人探讨过,和菲德里哥∙加利西亚∙洛尔卡和裴宾∙贝约∙卜牛尔都谈过,我不觉得有什么分别?”
“那么你应该要分别开来,这样你的作品才能够深入人心。”加拉说着,又喝掉了一杯雪莉酒,对着萨尔浅浅地笑着。
“我是分不出来,17年,大战正酣时,我每天在前线埋葬着死者,每天我想着的就是读到朋友家人给我的信,再一一回信,我那时除了喝酒和写信,脑子完全被鲜血和生命所占据。”保罗郟呷了一口酒。“后来我就一直想着我们的女儿。”他搂住边上加拉的肩膀,萨尔的头低了下去。
“我想,我应该去巴黎,那里才是找到新世界的地方,马德里没有答案。”萨尔说,“你们知道吗,很多人都在那里,斯坦因在那里,海明威,菲茨杰拉德也在那里,他们一天在咖啡馆谈论的事情,比我们在马德里,菲德拉斯一年谈论的事情还多
夜幕慢慢低垂,杜兰饭店的灯光恰到好处,映衬出每个人脸上的美而不是丑,保罗和加拉显然都不再年轻,但加拉的眼光,神态让萨尔觉得兴奋,平静然而兴奋。
菜吃完了,也喝了咖啡,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萨尔突然鼓足勇气问到,“明天,戏院上映,希区柯克的新片,水性杨花 《Easy Virtue 》 ,你们有空一起去吗?”
“抱歉,我有安排了。”保罗答到。
加拉说:“我想去,希望那部电影不只是像《安达卢的狗》那样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只要有一个真正有趣的故事,我就想去。”
“太好了,我保证,夫人。那会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你保管喜欢。”
“那么明晚见?”
“好的,明晚八点,在菲格拉斯戏院。”
次日,
日出,日落,次日晚在菲格拉斯的戏院门口,萨尔见到了一身男装打扮的加拉,时间才过八点,戏院门口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萨尔和加拉在队伍里慢慢地等待着,两人站在一起,萨尔低着头。加拉倒是轻松地哼着一个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法文歌。
“排队很麻烦哦?”萨尔说着。
“不见得,”加拉接口道,“约会成本那么贵,如果太顺畅地进入戏院,有时候反而不如和那些有趣的人一起排队等票,快乐的延迟,有时候比快乐本身更快乐呢。你也这样认为吗?”
加拉的话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萨尔也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我昨天做了一个有趣的梦,不知道是为什么?”萨尔说到。
“噢?梦见了什么?”
“我漂浮着,遇到了很多和我一样漂浮着的蛋,慢慢地,那些蛋破裂了,里面长出一朵白色的百合,远方还徘徊着一些长颈鹿,它们的背都在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萨尔答到,“那是什么呢,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
“你知道吗,梦不像其表面显示的那样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表象,它是通向无意识的捷径,是打开人格最深层的钥匙。每一个象征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细节,就是一个破译和重组整合的关键。”萨尔接着说道。
“你没有问题,为什么要问我呢 , 你在你自己梦里呢 。 我又没有能力叫醒你 ,其实 人一辈子 也就是一个梦,有的人醒得早, 能再睡一觉再做一个, 有的人醒得晚..。”
“你说的对,你不能叫醒我,但你能进入到我梦里来啊。”说完这句,萨尔望着加拉,呆呆地看着。
太阳还留恋着不肯离去。
队伍缓慢地移动到了售票窗口,售票处里地加泰罗尼亚女人粗暴地答道,“今天的票卖完了,明天请早吧。”
加拉听到这些,笑着对身边的萨尔说,不如我们去你那里喝酒吧?”
“我正想如此呢。”萨尔笑到,“如果有这么比起排队买戏票更有趣的事,那就是,排了半天队,没有买到票。”
后续:
加拉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萨尔,她成为了萨尔的缪斯,情人,妻子,经理人,至友,在未来的60年......
萨尔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创造高峰....
保罗,加拉的丈夫,允许了这段感情.
还有很多的故事...

插图:伟大的自慰者,达利1929年8月作品,其时,距其遇见加拉约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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