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村庄

作者: 白鸿铎 | 来源:发表于2024-05-02 00:0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文责自负。)

    近几年,随着地方政府合村并镇政策不断深入,一些住户少的村子逐渐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有的村子只剩下年迈的老人,等待着合村并镇搬迁到新的住所。一位同学的老家农村,现在已夷为平地,村里的房屋全部推倒,村人有的合并到乡政府新盖的移民新村,有的搬迁到了县里新建的安居小区,村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面对全新的生活,村人有喜有忧。喜的是远离农村,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受苦受罪;忧的是离开田地如何生活?好在政府为村民分忧解难,乡镇给部分失去劳力的村民办了低保,大部分村民能拿到政府发放的退耕还林、小杂粮、耕地等补贴,即使不种地的村民,把土地承包出去也能拿到一定的承包费。这些惠民政策,让村民们有了最低生活保障,而一些常年居住在农村的人,虽然搬迁到了新的环境,但依旧念念不忘村里的农耕生活。而现在居住在村里的空巢老人们,想种地却没有了劳力干活,有劳力的年轻人都到了城市打工,面对村里的现实,居住在村里的老人显得无可奈何。随着时间的推移,空心村子将会越来越多,部分住户少的村子会逐渐消失。

    我家搬离农村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刚开始接父母亲到县城居住,父母亲说什么也不去,他们舍不得离开村子,舍不得离开自己辛勤耕耘一辈子的土地,也不想上去连累孩子们。为了能让年纪大的父母亲搬家到县城,姐夫想办法给父亲在私人煤矿找了个看库的营生,并告诉父亲每月还有工资拿,一辈子没挣过工资的父亲有点心动,最后在家人的劝说下,父母亲搬家到了煤矿看库。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离开村子离开了田地,库区院子外边的一片闲土地被父亲开垦出来,种上土豆和菜园子,经常打电话让县城的子女去取自己种的菜。在库区待了两年,因年龄大了便辞去了库区的营生,为了能照顾到父母,再次搬家便搬到了县城,从此彻底离开了村子和土地。

    搬家到了县城后,每年父母亲都要回村几次,有时候在邻居家或兄弟姊妹家一住好几天,回到村里父母亲和村里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情,每次走的时总是候恋恋不舍。孩子们忙的时候,父母亲想回村就自己坐上班车回去了,给村里亲戚和邻居带上点县城稀罕食品,每次回去父母都特别兴奋,总感觉离开村子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村子是他们一生的牵挂。虽然身在县城,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农村的老家和村里的人。

    八十三岁的父亲过世后,母亲回村的次数也相对减少,村里和父母亲一样年龄的人相继过世,村子所剩的老人也越来越少,母亲偶尔回去一次,总不忘给村里健在的老姐妹带点村里买不到的食品,聊上一会便匆匆而别。其实母亲每次回村,心里都想多待上几天,刚搬家走后的那几年,回村别人挽留,母亲就会留下来住几天。虽然搬家走了,母亲总是说还是农村好,农村的饭食好吃,出入也方便,不像县城楼房上上下下麻烦。最近这几年,母亲感觉自己岁数也大了,上午回村后最迟下午就走了,有时候回村待上一会就走了,村人挽留也总是找个理由拒绝,自己岁数大了不想太麻烦别人。

    有一次带母亲回到老家的农村,母亲下车后便急急忙忙去了老姐妹家中。我站在村街上,发现几位头发花白,七十多岁的老人,手里拿着拐杖,坐在村街的石板上悠闲地晒着太阳。遇见本家一位大哥走来,聊起了村里的往事感慨不已,对我说:“全村里,现在我是最小的‘孩子’。”快六十岁的本家大哥,目前是居住在村里岁数最小的人。听了他的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站在空空的街上,儿时村子里的吆喝声、欢笑声、满街孩童玩耍的场景已消失,村子春种,夏忙,秋收的繁忙景象没有了,感觉村子还在,村魂已不在。

    和本家大哥聊了好一阵子,感慨颇多,现在的农村变得和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渐渐空了,年轻人都到了城市打工挣钱,村里只剩下了上岁数的老人。偶尔还有几个幼童,也是出门打工的父母无暇照顾,留给了村里的爷爷奶奶照看。随着时间的流逝,村子再也听不到孩童的嬉笑声、打闹声,所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村子和年迈的老人。没有了上学的孩子,以前的学校焕然一新变成了村委会,院中央一面五星红旗在旗杆上随风飘扬,学校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已远去,放学的铃声再也不会敲响。因为没有学生,现在好多村子的学校都集中到了乡镇里,即使这样,乡镇里的学校也就零星几个孩子,有的甚至有点残疾或智障。城市的教室里多媒体教学都以普及,操场上塑胶跑道颜色分明,篮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图书室等各种学习和运动器材应有尽有,设施齐全。乡镇学校的教室里,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无奈地沙沙作响,体育和娱乐设施简陋而单调。

    村里的年轻人因种庄稼不挣钱都去了城市,当了农民工,在繁华拥挤的都市奋力拼搏着,梦想着有朝一日落根于城市一角。城市的有钱人却向往着农村,都想在农村建一庭院,过着空气清新、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农民往城市跑,城里有钱人却想往农村跑。农民想的是到城市多挣钱,享受农村人羡慕的和农村人享受不到的优质医疗教育,城里人想的是回农村享受绿水青山、无污染的健康生活。像父辈一样视土地为生命的农民,逐渐老去,而且大都已经过世。

    村里没有劳力的农民,土地开始慢慢荒废,城里的承包户开始承包村里的土地,一些无劳力的老农只好把自己的土地,以每亩几十元或上百元的价格租了出去,使逐渐荒废的土地又有了生机。种地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过去牛骡耕地、铁锄锄草、牛羊粪为肥料,如今全靠除草剂、农药和化肥,肥沃的土地土壤中毒越来越深,产出的粮食、种出的蔬菜吃不出往日的味道,吃到嘴里却都变了味。承包商为了挣钱,只种植向日葵、玉米等产量高和价钱高的农作物,一些小杂粮像莜麦、豌豆、黑豆、黍子、谷子、荞麦等农作物,在村里的田地里却很难见到,小杂粮的种子也会慢慢消失。

    村里有老人的家庭,逢年过节村人都会回村里过年团圆,过完年便又匆匆离去。可笑的是,一个村子的人,走在大街上迎面碰到,因为代差相互不认识,有的感觉面熟,竟然叫不上名字,一个村子的人常年在外不接触不来往,逐渐变得陌生起来,尤其是在外出生的孩子们,更是陌生的像外人。

    许多漂泊在外的村人,有的成了老板,有的成了经理,有的成了白领,有的成了城里人,聚在一起谈论起故乡的农村,大家都怀念不已,对故土情怀深深难忘,有数不尽的思念,而能回到故乡村子的却寥寥无几。村子还在,却没有了村魂。处在煤矿塌陷区和准备拆迁的村子,人心惶惶,村子里房多地多的农民,一夜暴富不再是笑话,遥不可及的梦想成为现实。因房产和土地之争,亲兄弟之间瞬间反目成仇的有之,德高望重的老人循循善诱的话,在年轻人中起不到应有的作用,金钱和物质使人们的心胸变得狭窄,亲情变得淡薄。村里的乡规民约、家风古训慢慢被遗忘,如今人情味越来越淡化。

    村里人进城成了城里人,没有固定的工作,自己是农民,没有了庄稼可种。年轻人为成了城里人高兴,老年人为了失去的老房子和土地叹息!国家花重金修建了村村通公路,遗憾的是公路上一年中没几辆车流动,除了村里几辆农用拖拉机外,过路的都是羊群和拉车的牛骡,以及赶车的老人。

    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八十岁的母亲执意要回村为老房子贴对联,以前每到过年的时候都是母亲嘱咐邻居给贴对联,没想到邻居也搬走了。母亲不想再麻烦别人,非要亲自回去一趟。我买好对联,开车带母亲回到村里,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厚重的老房子,满脑子儿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一幕一幕像过电影一样,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贴完对联,看着大门上红红的对联,想起小时候过年的热闹情景好像就在眼前,孩童们兴高采烈满大街奔跑,鞭炮声、嬉笑声飘荡在村里,夜晚红红的旺火映照每个家庭,家家户户饭菜飘香,浓浓的年味回荡在整个山村。那时的情,那时的景,至今难以忘怀。母亲望着大门上的对联,也是感慨万千,嘴里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八十岁了,老了,不知道还能过几个大年。”

    对联贴完后,母亲说要到邻居家去坐坐,把母亲送到邻居家后,我顺着老房子向房后的北山上走去。小时候经常往北山上跑,尤其过完年后和同村小伙伴上山登高,兜里装满鞭炮,登上山顶,站在山顶上噼里啪啦放鞭炮,鞭炮声和欢笑声在山谷中回荡,儿时的欢乐情景时刻浮现在眼前。以前光秃秃的山上寸草不生,如今半山腰上星星点点栽上了松树,山顶上建起了风力发电,一根根风电大扇片在山顶上不知疲倦地旋转着,显得雄伟壮观。

    站在高高的山上向下望去,周围的村子尽在眼底,望着空空的村子,五千多年灿烂的农耕文化已找不到其精髓。随着时间的变迁,很多人口少的村子在逐渐消失,生我养我的村子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慢慢消失,但村子的记忆却永远也不会消失。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消失的村庄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tfhqfj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