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文友汇征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若是把我们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比做一条长河,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便犹如长波微澜,在岁月的漫漫长河里荡漾。

多年前的某天,我的大哥为我故去的太爷爷,爷爷以及父亲在县城里选了一块公墓墓地。定了那年的腊月十八,凌晨三点四十分。是给祖先迁墓的吉日良辰。
大哥通知了家里所有的人,他特别交代了,无论如何,让我们都要赶回老家参加迁墓祭典。于是总是忙碌的我,也乐得给自己找到一个不得不放假的理由。
记得老家的那天清早,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下竟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们王姓一族老小在大哥的带领下,在老屋门口的晒谷场上为父亲和王家的祖先举行迁墓祭典。
人们在细雨绵绵的晒谷场上摆好了一张陈旧的八仙桌,桌子上面摆满了三牲祭品。有牛头、羊头、猪头以及鸡、鱼、水果、元宝、香烛、酒、酒杯、碗筷、米饭等等,应有尽有。
负责祭典的法师手中挥舞着一柄长长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还不时地在停下来的间隙,用手沾了沾,不晓得是杯中的酒还是符水,翘着兰花指往天上洒。
有许多负责配合法师唱和的红白仪仗队队员在边上吹唢呐,吹笛子,拉二胡,他们中有些人边敲锣打鼓边与祭师一唱一和的,场面热闹至极,煞是好看。第一次参加这种祭典的我还觉得有几分神秘新奇。
香案前的地上铺了好几张竹子编成的大席子,那原本是人们晾晒谷子用的。它的用处真多啊!我记得小的时候夏天没有风扇空调,实在热得不行的夜里,我们一族人把它铺在老屋正厅的地上睡觉,边上熏着艾草驱蚊,烟雾缭绕得好似还是发生在眼前的事。
一直都不赞同这些民间乡野稍带些迷信色彩的民俗的我的大哥,为了尽一份孝心,依然恭恭敬敬地跪在濛濛细雨里,跪在摆满供品的供桌前跟着祭司的号令行叩拜之礼,已经六十的大哥略显发福的身体僵硬而笨拙。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无限的疼惜。大哥是一个真正的好男儿,有大哥在的任何时候总能让我心安。都说长兄如父啊!大哥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是我们家里的脊梁。
跟在大哥后面叩拜的是二哥,二哥只比大哥小两岁。他虽然有时候爱喝些小酒,但他的性子善良、憨厚、淳朴,对家人从来都是呵护有加,他们都是我引以为豪的兄长。
那天夜里,我第一次与那么多的族人一起搭着一辆大巴士出门,车子载着我们王姓家族一车子的人,在蜿蜒崎岖的原本不算宽敞的公路上行驶。在车子上下左右的颠簸中,我的胃里还不停翻滚着那晚二哥掌勺时美好的食物。
黑夜里,我们和车一起翻山越岭,拐了无数道弯,经过两个钟头多的行程,好不容易才到达了墓地。下车的时候,一抬头竟看到满天的星斗,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边,天空一下出奇地变得广漠而深远起来,四野静谧而肃穆,仿若与世隔绝了一般。那时那刻,我想父亲的魂灵或许正与我们同在,在那幽静的旷野里与我们一起仰望星空。
玄色布满星星的夜空下,幽静的旷野里,父亲的墓台上正摇摆着烛光,墓台下有熊熊燃烧的炭火。他的亲人围绕墓旁,与祭司的吟唱相和。那时那刻,因为父亲的离世嵌在心里二十年的忧伤竟不复存在。
当二嫂在装有父亲尸骨的坛前哭泣的时候,我看见母亲背过苍老的身影,悄悄地擦拭着眼泪,灯火中她的白发在寒风里飞舞。我的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
我深深明白母亲的伤楚,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死者已矣,难的是活着的人,那种早已植入骨髓的爱恋、亲情、在永别后的日子里依然一路相随,在某一个不经意的黄昏,清晨、清晰倔强地呈现在你的脑海,撕裂着你的精神世界。
关墓门的时候,在冬季都很少下雪的南方,好端端的苍穹下竟下起了米粒大的小雪,一切天象都十分得出乎意料。大哥激动地说这是一个祥瑞,是父亲和祖先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保佑我们都将会有个美好的未来。
是啊!我想墓门虽然关上了,虽然人鬼殊途,可即使是阴阳相隔,总也隔不断骨肉亲情。父亲和祖先的魂灵一定不曾走远,他们一定一直在看着我们,看着他们的子孙后代的起起落落,离合悲欢,保佑着我们繁衍生息,繁荣昌盛。所有人听了大哥的话都欢呼雀跃起来。虽然在寒冷的夜半时分,竟看不到大家半点忧伤的样子。
母亲也笑了,她和家人们一起脱掉了素缟,和女人们一起换上了红裙子,我想象着母亲与父亲成亲的日子,一定也如此地美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