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散步的时候／我走直路／儿子却故意／把路走弯／我说／把路走直／就是捷径／儿子说把路走弯／路就延长

一直很喜欢这首小诗，诗中有画面，有理趣。每次读，总能想起自己小时侯放学回家的那条路……

学校大门口左拐不到十米，右侧就有一个斜坡，上了坡右前方走约二十米就是一口井，左边二三米就是我家大门胡同，原来门口是敞亮的，有一个猪圈，后来邻家盖起院子，就成了一个宽不足三米的胡同。

这条路不长，但我总能把它走长，我习惯于先到坡底闺密家聊一会，或几个人在坡上赛一会跑，也许就拐到坡上左边她家窑洞顶上玩一通，然后绕过一丛茅房，几株梧桐，还有几片猪圈，路过井栏……最后，妈妈的呦喝声跨过院墙在空中飞扬时，我才慢悠悠或急匆匆赶回家。

无论晨曦夜幕，还是春夏秋冬，小路旁总散落着邻里乡亲的笑语闲话。从学校到家里，我走了十几年，走完了童年，走进了少年，直到走出家乡，走进中年。

孩子从上学起就一直和我同住学校，他上小学时的路就是横穿一条公路，日日有人陪护。当时他有一个要好的朋友，俩人一放学就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经常在准备撒丫子跑时就被我们以不安全为由制止。一晃，他的小学生活结束了。

来到中学，从周一到周五，他没有了回家的路，从教室到我窗舍，不到一分钟的路。他总是背着书包和同伴聊着走着，先去厕所转一圈，出来后直到人家要出校门，他才转身从右边上楼。

而我总是从稍近的左边上楼。刚开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舍近求远，慢慢的才懂得他是为了把路走长。

记得在小学时，孩子就特羡慕住校的学生，所以，一上中学，就和我商量想去宿会住。在别人眼里的优势在他就是桎梏。每天放学我在窗口望见学生们纷纷从教室走出来，三三两两散落在操场，他总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不紧不慢地似无目的的走着。他不用急着拿着门卡排队出校门，也不用忙着拿饭缸排队去打饭，他只需慢慢地缓缓地把那一分钟的路走得很长很长……

晚自习后，孩子回到宿舍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拿纸上厕所，刮风下雨从不改变。上九年级后，我恨不得让他把每一分钟都充分利用起来，可他雷打不动的去厕所消磨的时间从末减少，我一直有一个想跟踪他一回的念头。

那天中午有雨，他上厕所迟迟未回，我忍不住下楼去找他，快到楼梯口时，我看见他站在雨中，看屋檐下滴落的雨滴，那神情专注忘我，全然没有听到我的到来。

我停住了脚步，望着他，他的校服敞开着，站姿显示出一股年少的刻意的不羁。新剪的发型已被雨水濡湿，偏左的刘海贴在额头。脸上落下的新长的青春痘倔强挺立，镜片后的目光散漫而深邃……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停留驻足，我进不去。

那一刻，我突然很心疼他，他没有一条长长的充满乐趣的回家路。他只能以上厕所为由，把路上的每一滴雨、每一丛草或操场上打球的场面请进这条路，让它尽量长一点，他就可以尽量迟一点回家听我的唠叨，写那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

我转身上楼，我想把走路的自由还给他，或长或短都让他自己走。我要做的，就是满心爱意地在家，等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