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谋生,亦谋爱
1
小红原名林红玉,是荣国府财务总管林之孝的女儿。因与宝玉黛玉的名字“撞”了玉,为避讳,改为小红。
由此可见,在旧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
林之孝虽为贾府的仆人,那也是高级的仆人。小红作为他们的女儿,即便生来就是丫鬟命,但在父母的“打点”下,也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丫鬟,不至于是个三等丫鬟。
但事实上,小红就是一个三等丫鬟。
林之孝夫妻一直靠近权利的中心,和上层接触多了,深知伴君如伴虎,知道与人打交道的艰辛。他们为小红在怡红院谋个闲职,想让女儿过得轻松些。
如春风老师所说,有的父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还有一些父母,他们对孩子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就好。林之孝两口子属于后者。
虽然为奴,他们希望女儿做个相对轻松的奴。高级别的奴,需要过人的智慧,需要超强的付出,还得具备强大的抗压力才行,那太辛苦了。
父母的苦心,做女儿的不一定能懂。偏偏的,小红不甘于做那个三等的丫鬟,她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她要往上爬。
2
机会来了。
一日,外出的宝玉回来想喝茶,喊了几声没有人。
“二爷,仔细烫了手,我来吧!”小红即时出现了。
“你是我屋里的人吗?我怎么不认识?”宝玉有些疑惑。
“二爷不认得的人多了,岂止我一个!平时用不着我端茶递水的,二爷怎么会认识?只是有句话要回二爷,昨儿个走廊上有个叫芸儿的来找二爷……”小红说完话,门外传来说话声,小红急忙往外走。
门外来的是秋纹和碧痕。
秋纹赶紧跑到门口一看,发现屋里只有宝玉一个人,“警觉”地质问小红:你在屋里干什么来着?
小红急忙申辨,说是自己的手帕掉了,到后园子里寻着,不想二爷要茶吃,姐姐们都不在,就给二爷倒了茶,姐姐们就回来了。
“呸!个下流没脸的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看你配不配端茶递水的?依我看咱们都散了,就留她在屋里干这个巧宗……”秋纹翻着白眼骂小红,言语尖酸。
丫鬟圈子都有小社会!
三等丫鬟做了二等丫鬟的事,为主子倒了一杯水,被骂得如此难听!可见,能在主子跟前做个端茶递水的,都优越感爆棚!那职务移到现在的公司里,就跟老板跟前倒水搞接待的人差不多,确比普通员工优越一些,难怪呢!
一心想接触“高层”的小红挨了骂,并没有灰心,她继续留心下次的机会。
一日,凤姐想找个丫头传话,小红没有丝毫的胆怯,大大方方地跑来问二奶奶有什么使唤。
听完凤姐的吩咐,小红应了而去,却撞上晴雯。
“哎,看你疯的!院子里头花儿不浇,雀儿不喂,茶炉子也不烧,就知道在外头逛!”晴雯俨然一副上级教训下属的样子。
“宝二爷说了,今天不用浇花,过一天浇一回,我喂雀儿的时候,姐姐们还睡呢,今天不该我当班,我给二奶奶传个话去……”小红解释着。
“怪不得,原来是攀高枝去了,兴得连名姓都忘了,有本事你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地攀在高枝上,我才佩服呢!”晴雯人漂亮,但嘴巴很毒。
随同的丫头都回过头来用鼻孔狠狠地“哼”一声,表示鄙屑!
小红委屈地流下了泪水。
待办完要办的事,小红给凤姐回话:
“平姐姐说:我们奶奶问这里奶奶好,原是我们二爷不在家,虽然迟了两天,只管请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们奶奶还会了五奶奶来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儿打发了人来说,舅奶奶带了信来,问奶奶好,还要和这里的姑奶奶寻两丸延年神验万全丹。若有了,奶奶打发人来,只管送在我们奶奶这里。明儿有人去,就顺路给那边舅奶奶带去的。”
这一大串的奶奶跟绕口令似的,李纨被绕得晕了头,王熙凤却开心得像是捡到了金元宝。她被小红“大珠小珠落玉盘”好口才惊艳了:“好孩子!难为你说得齐全,不像她们一说就扭扭捏捏蚊子似的。去那边服侍我吧!我认你做女儿,我一调理(教)你就出息了!”
当凤姐听说小红是林之孝的女儿时,惊叹那两口子连锥子都扎不出一声来,一个天聋一个地哑,竟养出如此伶俐的丫头来!
凤姐起身围着小红喜滋滋地转了一圈,这丫头越看越欢喜!
凤姐问她愿不愿过去?小红说:“愿不愿意,我也说不好!只是跟着奶奶,我们也学学眉眼高低,出入上下的,大事小情也有个见识。”
小红的回答既奉承又妥贴,王熙凤满心欢喜地把人要了过去。
从此,小红成了大管家王熙凤的得力助手。于曾经欺压她的丫鬟们来说,她实现了自己的成功逆袭:曾经的你看我不起,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3
小红当差期间,她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贾芸,并且以“帕”为饵试探对方。在封建社会,私定终身是为人不齿的,小红不敢明说却敢眉目传情,贾芸本就机敏,自是能懂,爱情的种子悄悄地播在了两个年青人的心间。
后来,贾府败落。
大难来临时,凤姐委托小红带着巧姐投奔娘家的兄弟王仁,指望娘家能在关键时刻保全她唯一的女儿。没想到的是,巧姐竟被自己的亲舅舅卖到了烟花柳巷,小红也被卖给人家做小老婆,幸好被贾芸的朋友认出来相救。
刚刚逃离魔窟的小红可以置身事外的。贾府的繁华成过眼云烟,树倒猢狲散,主子们、姐妹们死的死散的散,以后的日子得从头开始。她没有同贾芸奔自己“劫后余生”的幸福而去,而是义无反顾地去狱中探望宝玉和凤姐。
宝玉说,这个时候的亲朋故友都避之不及,先前的世交一个个都成了陌生人。小红却说自己来了就不走了,要在那里照顾他们。
这是什么样的情义?别人躲都来不及,她却“自投罗网”。
小红感恩凤姐当日的知遇之恩,她愧疚没有保护好巧姐,有负凤姐大难临头的嘱托,她要在狱神庙照顾凤姐。
看到昔日的主子宝玉,小红说:宝二爷,那年我在怡红院,我给宝二爷倒了一回茶,秋纹姐姐和碧痕姐姐说我厚脸下流无耻,说我攀高枝捡巧宗!现如今,她们都不在了,这个巧宗这个高枝就让我占了吧!
小红一席话,看得泪成行!几多忠诚几多质朴几多善良,在小红的赤胆忠心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观园的姑娘们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小红幸运地逃脱了苦难。对生活,她积极向上;对主子,她心怀感恩。贾芸被这个姑娘感动着,他们的爱情得以生根发芽。红楼的女儿们,就数小红的结局最为圆满。
小红的成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她目光长远,不甘心永远地居于社会的下层;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口才,得到凤姐的赏识;在遇到真爱时,她敢努力争取;在主子落难后,她又挺身而出,知恩图报。
红尘中,有多少小红这样的女子,艰难地谋生又谋爱,为了理想,为了爱情,一路沐风栉雨,风雨兼程。
幸福不会从天而降,得靠自己努力争取!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滚滚红尘中,即便是朵毫不起眼的小红花,也要热烈地迎风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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