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纯真的年纪里,总会有些发生地太过偶然的事儿,让人浮想联翩,会执迷地认为有些东西既然奢求不来就自然可以选择默默地等待,于是等待成为一个偏执的命题。
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回味一个念想,还是在等一个来自远方的开始,还是仅仅因为自我等待地太过陶醉抑或过于憔悴,我们从未看清因由,却只是以为一切既然有了开始,总该有个结局或者告别,于是在这种迷迷糊糊的自我困斗中不死不休地过了好多年,携载着繁盛的追忆与遐想。
随着时光的流逝,生命岁月的消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肖玥开始将生命中存在与失缺的点滴认定为命中注定的得失。那些曾经或淡然或深切的记忆悄悄地从她的身体里被抽离出来成为陌生的东西,情感变得若有若无,思想亦脱离肉体成为虚幻的存在,只剩眼泪有的时候会莫名地模糊视线,撩拨着心底的最最深处。
“张蔚然,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首诗: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航
却忽然忘了
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的去追索
年轻的你
只如云影掠过
······”
【第一章】
肖玥十三岁那年,第一次从慕晴的日记里读到张蔚然的名字。
第一次见到张蔚然的那天,肖玥在她自己的叛逆期里决绝地把过肩的长马尾剪掉了。
一头短短的碎发,一身肆意涂满了颜料的校服,同龄人里相对较高的个子,一张因过于偏爱甜食而有些微胖的脸庞,嘴上习惯性的叼着巧克力口味的棒棒糖,脖子上挂着溅满各色颜料的白色耳麦,手上拎着一小桶红色颜料。这就是肖玥第一次出现在张蔚然面前时的样子,那一天也是她十五岁的生日。
“肖玥······”
慕晴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面目阴郁的肖玥,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颜料桶就扬起在了眼前。
那天下午的阳光耀眼而充足,红色颜料像匹颇具质感的绸缎在空中划了一个张扬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了为慕晴挺身而出的男孩的后背上。
肖玥将颜料桶随性地一丢,一脸不屑又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英雄救美的场景。
“喂!你干什么!”
“这是谁啊,这么拽······”
“听说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来复仇的······”
“有纸没,快点快点——看什么热闹,别看了,别看了!”
“这女的是不是有病啊——”
“蔚然,慕晴,你们没事吧?”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肖玥渐渐失去了看热闹的心情准备离开,但是当“蔚然”那两个字冲破围观的嘈杂人声直达耳膜的时候,肖玥迟疑了。
肖玥回过头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正在安抚慕晴的男孩。
“张蔚然。”
男孩转过头看向肖玥。
肖玥定定地看着这个叫“张蔚然”的男孩——面目俊朗又清爽,原来“剑眉星目”真的找得到依据。肖玥满意地轻扬了一下嘴角转身欲走。
“肖玥,你站住。”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张蔚然的口中说出,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被自己报复的人报复了,肖玥冷笑着放缓脚步站定在原地。
肖玥转过身看了看张蔚然又看了看他身旁惊魂未定的慕晴,一脸挑衅地问张蔚然:“你知道我是谁?”
“向慕晴道歉。”
肖玥看着眼前正气十足的张蔚然有种好笑的滑稽感。
“笑什么!让你道歉!听见没有!”
肖玥犀利地瞥了一眼张蔚然身旁咋呼撺哄的男生,然后似笑非笑地踱着步子向慕晴的方向走去。
看着肖玥毫无道歉诚意地一步步靠近,慕晴下意识地向张蔚然的身后躲。慕晴的这一举动看的肖玥心生厌恶。
肖玥站定在慕晴和张蔚然跟前,看着慕晴故作躲闪软弱的表情,肖玥嗤之以鼻地问:“道歉么?”
肖玥踮起脚一把揽住张蔚然的脖子霸道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在过去的两年里,肖玥一直从慕晴的日记里读着有关张蔚然的故事:从初识到相知,从心动到动情;从借书到送礼物,从一起学习到一起回家······这其中的男主角一直都只是他,肖玥知道,慕晴早已对他一往情深。
其实,从张蔚然这个名字第二次跳到肖玥眼前的时候她就嗅到了暗恋的味道,故事的发展自然也大致如肖玥所预想的那样——从暗恋到恋爱。肖玥像读连载小说一样肆无忌惮地窥探着慕晴笔下记录地与张蔚然有关的点点滴滴。
一个人到底要寂寞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想要去劫取别人的欢愉来慰藉自己的空虚呢,大概就是肖玥这样的程度吧。
在那些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荒诞时光里,品咂着别人的喜怒哀乐,这对肖玥来说是一件既冒险又趣味十足的经历,因为那些潜意识里存在的阴暗的东西总是这样,只会以一种不堪的方式满足着人内心孤寂的索取。
不可否认的,有时候在日记里肖玥也会看到自己的名字,虽然平日总标榜自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真正面对那些看法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心有余悸。肖玥知道自己是矛盾的,而且永远都会是矛盾的,例如嘴里吃着的东西明明是自己期盼许久的,但是吃了之后发现与期望中的会相差甚远,于是便弃如敝屣,但事后她仍旧会回想那种味道。也许,人大致都是欲求不满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唾手可得的又熟视无睹。
肖玥承认自己是一个很寂寞的人。
而慕晴,就像是一个被刻意塑成的自己的对立面,她有着让人不屑乃至嫉妒的热情与活力。
从第一眼看到慕晴,肖玥就知道她们两人是不可能亦是不应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
然而命运与人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肖玥至今仍然记得自己13岁那年受困的处境——
莫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父亲把一个穿着旗袍面容温和的女人和一个披肩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白色球鞋、拖着红色行李箱、神情拘谨却又有几分坦然的女初中生带入家门;被父亲通知这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今后将与自己生活在一起;一天之间自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做大学教师的母亲——慕少华,也多了个比自己大三岁,自诩是叫慕晴的姐姐。
那天,和每天逃课的平日里的任何一天并无两样。但是,因为一时之间的人物和身份的变动让肖玥对那一天十分在意,她清楚无误地记得自己从窗口俯看着这一切悄无声息地发生,亦清楚无误地记得门口那棵硕大的合欢树上开满了毛茸茸粉嫩嫩的合欢花。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肖玥再也没有记起过初见慕晴和初见张蔚然时的情景,就像是失忆一样,记忆里找不到一丝留存下的痕迹,那些一度念念不忘,偏执纠缠的岁岁朝朝像是被吹散的云,无处寻踪。
但是在某些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树影婆娑、光影交错的某些时刻,那些疑似消散殆尽的鲜活记忆却又如野火般,裹挟着无无有有的愁怨哀情燎燃于眸间,直至心田。
肖玥想,如果当年慕晴没有因为春游快要迟到而忘记关上自己卧室的房门,如果那天肖玥心爱的玻璃球没有从手中不小心溜掉,如果当时没有追随着玻璃球冒冒失失地进入到慕晴的房间,或许肖玥就不会看到那本日记了,或许连张蔚然这个人也是不存在的了。
当然,如果后来慕晴没有抓到肖玥偷窥她的日记,如果当时争执的时候肖玥没有恼羞成怒地将日记本扔出窗外,如果那时候父亲没有因为偏袒慕晴而给肖玥一巴掌,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或许肖玥就不会负气刻意出现在慕晴的校门口,或许自己和张蔚然是不会留下过深的交集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也许正因如此,那些生命里发生过的仅此一次的事情才会被映衬的格外鲜活,异常深刻。
每当回想起那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张蔚然,那个自己想象过的来自日记中的男孩,每当这时,肖玥总会轻轻地扬起嘴角,哪怕是在坐着摇椅慢慢摇的日子里,那段记忆也一直让肖玥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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