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儿河远远的从北边流来,在顿儿村转了个弯,又远远的向东流去了。
夏日的夕阳落入了山坳,顿儿村失去了往日的喧哗。老人不再在村旁的大榕树下谈论逝去的岁月;年轻人也不聚在一起评论新潮服饰;孩子们早早结束了“官兵捉强盗”的游戏,爬上了坑头。耿大嫂在香案前不停地祈祷。树西头耿笛坐在炕头上,不停地说:“榆钱,回来吧!榆钱……”
榆钱去了,将她的整着身躯溶进了顿儿河。她要去找妈妈,听妈妈讲三瓣花的故事,再重温从前的日子…...
妈妈和榆钱在一起的时候,榆钱觉得很快乐,很幸福。白天全家一起出去干活,榆钱则在田间采些野花扑些蝴蝶,天热送送茶。爸爸总说榆钱是乖孩子。不是吗?晚上一家和和美美吃顿晚餐,妈妈给榆钱做衣服,爸爸会带好多好多的果子给榆钱。
爸爸妈妈真好,榆钱常这么想,要不杏花、红莲她们怎么老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榆钱?要不耿二奶奶怎么老说榆钱福份大?
妈妈说世上有好多好多三瓣花,一朵三瓣花就是一个家:一瓣是榆钱,一瓣是爸爸,剩下的一瓣就是妈妈自己。
可是三瓣花变成了二瓣花。榆钱十岁那年,妈妈得了癌症死了。
榆钱哭啊,哭得好伤心。爸爸也常常一边抱着榆钱一边流眼泪。妈妈死了,家里冷清得多了。爸爸一个人下地,无精打采地,晚上很晚才回家,饭也得榆钱自己烧了。
要数夜里最难熬。一到晚上榆钱早早上了炕。她怕,她想妈妈。现在爸爸晚上总在二顺子家,他又在打麻将了,老输,家里的东西一天天少。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晚上榆钱从梦中睁开眼,看见爸爸坐在身边;爸爸瘦多了,又老抽烟,地上又有十几个烟头。“咳咳”,这些天爸爸咳个不停。榆钱一阵心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妈妈死后,爸爸变了很多,整天愁眉不展。爸爸还老打榆钱,饭糊了打,说错了话也打。
耿二奶奶要给爸爸说个媒,可是好几个阿姨都嫌有个榆钱。爸爸的心情更坏了,态度也更糟了。榆钱怕见爸爸,怕看见爸爸发火的样子。
那天榆钱去给在地里的爸爸送饭。路过耿大婶的院子,看见地上有几颗熟透了的杏。耿大婶的院子里有棵大大的杏树,杏树的丫枝伸出墙外,杏熟透了就落在地上。
榆钱好久没吃过杏了,就弯身拾起,用衣裳擦了擦,送入口中。
“好哇!你偷杏吃!”耿大婶恰好走出院子,看见榆钱正吃着杏,便骂。
“不!大婶,是我从地上拾的。”榆钱怯怯地说。
“什么?你竟敢狡辩。偷就是偷,还说是捡。”耿大婶走了过来。“以前看你挺可怜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越大越坏,没教养的样子!”
“不,不是……”榆钱红着脸分辩。
几个闲着的人走近,围拢来。耿大婶看人来得多了,气也粗了,一把夺过盛饭的篮子;“看你真不像样,本来想算了,可你不承认。好,把你爸给我叫来,让他说说,看你还嘴硬。”
“大婶,我再也不捡杏了,还给我吧!爸爸还等着吃饭呢!”榆钱近乎乞讨了。
“算了吧,耿婶。”旁边的人说。
“不,不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走,叫你爸去。”榆钱耷拉着头来到地里。
“榆钱,怎么现在才来,饭呢?”
“爸……”榆钱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爸爸“啪”的一巴掌打在榆钱的脸上:“你,你败了我的脸,叫我回去拿饭,做梦!都是你,没事非给我找出事来。”
爸爸的眼瞪得滚圆。榆钱儿的心在颤抖,她怕极了,一转身,跑走了。
她来到了顿儿河边,哭啊,好伤心。这一巴掌太重了,太重了。
她想起了妈妈,想起妈妈告诉过她,在小河的尽头有一个很美很美的世界。那儿有妈妈,有很多三瓣花,美极了。
榆钱走了,带着无限的希望走了......
榆钱,假如妈妈没有离开你,爸爸不去赌钱,那些阿姨不嫌弃你,你不拾那几个杏吃,耿大婶不让你叫爸爸,爸爸不打你那一巴掌,没有河尽头是天堂的说法,这个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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