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穿草鞋的小脚丫
烛泪我是烛心,你是烛泪。
你说,你喜欢蜡烛的光芒,于是,我爱上了黑夜,偷偷珍藏了星光,每一颗星都有一个秘密,如你深邃的瞳孔,不知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18岁那年,我因为拒绝踏进那白色高墙,总觉得那里会压抑得让我喘不过气来,于是,倔强的逞强着,之后的结果便是,得了肺炎,最后我还是到了那里,一个我该去又不该去的地方。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浓厚的药品味,与这本该圣洁的白色格格不入。在这里,似乎可以让人遗忘了微笑。每一秒都有人降临,有人离世,有人欢笑,有人哭泣。在这个世界,无数人的一生从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这里,便是无数个人生。
每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心情变得沉郁,没有一刻像在这里这样平静过,甚至有些呆滞,连眼神也出卖了自己。骤然脱离了繁忙的生活,空虚之感莫名而来。于是,我爱上了看人,看这段别样人生里形形色色的人。这里反映了人性的最为真实。那些拼了命活着的人,或为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或为他人未安排的人生。他们在深夜里痛苦的狰狞,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呻吟,像春日的雨点一样不轻不重的打在我的心上,没有刻意留下些什么,没有过多的惋惜与同情,只是多了些对人性的敬畏。有些人面对死亡是平静的,如一汪湖水,从来没有翻涌的欲望。不知他们内心是否一样平静,是否真的放下生命中的那些个牵挂。
他们的眼睛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像夜晚的星星,隐藏着秘密。突然想起一句话:“夜晚的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有多少盏灯就有多少个故事”。一直认为这是不准确的,每一个人都该有无数个故事,或刻骨铭心,或轻描淡写,错落有致的构成了人生。
对于生命中的每一次擦肩而过,我总是想紧紧地握在手心,最后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心碎。包括三年前你突然地人间蒸发,包括你残忍的头也不回。那一天,那个下雨的黄昏,心死了,泪尽了,你走了,我,随着黄昏走向了黑夜······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目光注意到了临床的你,苍白的脸庞如一摊死灰,像黑夜中的吸血鬼,被诅咒了的灵魂,找不到阳光照射的方向。然而当你的目光望向我的刹那,我的身体莫名的微微颤抖,这样的眼神,似乎透着点点熟悉,事实却又很陌生。锋利如刀刃,冷若冰霜,泛滥的血丝似乎在乞求保存最后一丝生命,睿智的瞳孔仿佛将人世的一切看得一丝不挂。随之而来的,是那一阵足以让人疼到心碎的绝望与不舍。在这个人身上发生过多少个故事呢?又藏了多少个秘密呢?
阳光投射进窗户45°方向,到达的是你微微发黄的头发,将你的发丝映射得闪闪发光,白皙的脸庞有些憔悴,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每一次只能看到你的侧脸,你总是低着头,奋笔疾书,颤抖的画笔在你手中挥舞,你执着的一刻都不想停息,好像在与时间赛跑,生怕错过了什么。于是,呆呆地看着你,揣测你的心理,幻想你的故事,成了我在这座从不曾留恋的空间里唯一的眷恋。无数次想问,你在画什么?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最后又总是咽了下去,静静地凝视着,仿佛这样才更为真实,更为贴近。甚至有些熟悉,好像相识很久;又如此陌生,毕竟我可以确定,这张脸,我是没见过的。
烛泪就这样平静得有些死寂得过了一天又一天,在我的意识里,早已对时间失去了知觉。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得到好消息,终于可以离开了,离开这里,也意味着离开你,本该是“如我所愿”之事,此刻竟泛起些复杂的情绪。我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临床的你,今天的你很反常,那支你从未离开过手的画笔被你狠狠遗忘在角落,你的瞳孔似乎没有改变过方向,直直盯着你握在手心的“作品”。
本想与你道别的,虽然我从未听过你的声音,甚至不确定你是否能够发出声音,但也算是“认识”了。这时,几个白衣天使打断了我的勇气,她们拉来了白色台车,你顺理成章的躺了上去,接着便是哒哒一群人离去的脚步声,路过我的病床前,你转过身子,这一次终于看清楚了你的脸庞,也是唯一一次。你向我伸出了双手,你笑了,原来你也会笑···接下来的事,我没有一次像这样抱怨过自己看得如此赤裸裸,那么洁白的被褥竟能映出那么晶莹的泪滴,让我的心,莫名的疼的如此透彻。
我无意识的跟在你身后,好像在追寻一个长久的梦,你在我的梦中,记忆布满厚厚的灰尘,时光抽离了画面,跌宕了梦境。耳边回荡起那时时在梦中出现的话语:你是烛心,我是烛泪,你是我的一生守护,我是你的无可替代。
当手术室的门无情的关起,夹落了你手中的半卷画轴,那是我一直想知道的秘密,我走过去,侧下身子,轻轻捻起这一抹珍贵,生怕弄疼了时间。
----岩冰,原来你叫岩冰,和你人一样,睿智,冰冷。还有一串数字,一个类似地址的字样。
我顺利出了院,平静的生活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随时光流逝,而有些东西,便随时光,飄向了记忆的远岸,就像那幅一半的画,被时光遗弃在了角落···一年后,因为要搬家,开始整理这些零零碎碎,偶然又看到了那半卷画,“岩冰”,忘不了那令人震颤的眼神,那个地址,那串数字,那段时光,那个你。突然很想知道你现在过得怎样,便心血来潮,寻思着寻找那个神秘的地方。
踏进这个陌生的地点,我可以确定,这里有你的足迹,它和你有着一样冷艳的气息,冰冷得诡异。虚掩的大门,红迹斑斑,记录着时间的足迹。轻捻门扉,一种诡异的熟悉气息开始泛滥,不禁身子微微一颤。这里的空气在透着些霉味,连阳光也吝啬得收起了往常的温柔,只留得原本便被遗弃在这的瓶瓶罐罐独对沧桑。不知何时起,蜘蛛如此猖狂,足迹遍布每一个角落。也不知何时起,这里的主人抛下这里的一切回忆,踏上了哪一段别样的征程?
呆呆地凝视了一只蚂蚁的爬行,望了好久好久,仿佛时间已在这一刻停止,只是说不出原因的一点点悲凉随着视线漂浮在沉郁的空气里。它顺着桌沿爬上了书桌台,四处寻觅了一番,最后停在了一张泛黄了的旧照片上,此刻我的视线,也停在了那里。心莫名的疼了,撕裂般的那种疼。是你,我一生忘不了的那张脸,我一生的痛。你应该永远的消失的,你的照片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记忆被带回三年前的那个秋天,雨后的黄昏显得有些无力,稀疏梧桐孤吟着秋的悲凉,地面是湿漉漉的,每走一步便会溅起丝丝泥泞,时光弄疼了回忆,我们就在这片泥泞里走向了永远地黑夜······
“不要再来找我”
“呵呵,原来你也只是过客”
“也许吧”
你走向了梧桐的深处,留我一人独对黄昏,绝望的心遗忘了哭泣,痛的遗忘了流泪,只是吃力的仰起脑袋,望向天空,这一望便是一个世纪,一个少了你的世纪。
我以为,再见你时,可以波澜不惊,优雅浅笑。如今再见这张熟悉的轮廓,心依然无法平静。
“哎,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好呀好呀,那样我就可以穿上漂漂亮亮的裙子了”
“傻瓜,你喜欢的东西,我会拼了命给你”
“我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就好哦”
那年,小小的我不会爱,傻傻的你痴痴等。
你点燃了24支蜡烛,拼凑成一个“守护”,说要陪我走一生···我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但这一生,也只走到了我的15岁。
不知何时,我开始安静地流着眼泪,浸湿了那张泛黄了的照片,背面竟隐约映出几行歪歪斜斜的字——你是烛心,我是烛泪。
真的是你吗?诺。
我发了疯似的奔向那个医院,岩冰是诺,诺是岩冰。半卷画轴,半只烛火,半行眼泪,半生心疼。说了一半的话,看了一半的瞳孔,一半的记忆,一半的你,两个人生,两段生命。
诺,那个秋天的黄昏,你来到了这里,一直从梧桐深处走过来···从此,你换了模样,换了记忆,换了一切。唯有那双瞳孔未曾改变。为的只是让我的人生丢下深深爱着的你,丢下那些个回忆。
岩冰,三年前的邂逅,陌生的熟悉感吞噬着记忆。****年**月**日***时***分死亡,记录的日期,便是我出院的那一天···
终究,你还是留给我一生牵挂,一辈子的痛···
烛泪最后,你用你的一生陪伴了我,却不让我陪伴你的一生。我们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也许再将来的某个时空里,我们还能相遇。那时的你,手心捧着蜡烛,那时的我,单纯的只记得微笑。我跑向蜡烛点亮的方向,我知道那里是有你的天堂。
“原谅我的离开,我的生命已到尽头,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换一张脸,用短暂的一生来守护你。我做到了。如今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靠你自己走咯,傻瓜。”医生把那另一半的画递给我,让我看到了你最后想说的话。
“诺,一路安好,只要我抬头,就可以看到你,你别躲在云里。现在,换我守护你。”
我把撕成两半的画拼凑在了一起,给它起了名,叫做《烛泪》,有时候,呆呆地望着它,很久很久···这一坐,便是一个午后,一杯清茶,一抹阳光,一个故事,一丝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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