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我恨透了这种腔调。如今听到这种话我扭头就走。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像个傻子一样落入对方的圈套,再三保证自己会保密,还暗自为对方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动。
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领受到了这个深刻的教训。
事情其实挺狗血,无外乎就是男男女女之间那点破事儿。
阿城是我的好哥们。他跑来向我倾诉,他遇到了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已经有薛晴了。大半的时间他都在诉说他的内疚与自责。我问你到底爱谁啊。他说两个都爱。我说你真够厚颜无耻的。他说这种事儿我只有你一个好哥们可以讲。于是我心软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甘愿充当他的情感垃圾桶。他从告诉我这个秘密的第一天就表明他舍不得薛晴,决心跟新欢完颜断绝关系,前前后后拖泥带水了有个小半年。在我对这件事极力克制才保有的忍耐就要耗尽的当口,他跑来跟我说,他跟完颜彻底结束了,他焚烧了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他再一次恳求我,一定要保密,薛晴毫不知情,他不想让她受伤害。薛晴是个好女孩,没有人愿意让她受伤害。
我守住了阿城的秘密,同时隐藏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我的秘密始终保持着它作为秘密的纯粹的质地,它深刻而隐晦,始终藏匿并生长在我的内心深处。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的世界发生过很奇妙的事情。
我从未对人说过,我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情景。我见识到辽阔无边,一望无际,那连绵无限的波涛起伏,白云白得不像话,天空蓝得不像话,大海与天空之间的界限消失,融为一体。所以,那天其实我心怀壮阔。
正当我为这广阔的无垠而沉醉迷失,“嘭”,一具身体与我撞了个满怀。无需做出判断,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体,温暖、柔软,带着一种清新的香甜气息,我像沉浸在温润的海洋里又像是漂浮于柔和的风,亦或是陷身于又绵密又疏松的云。那是超越于触觉与味觉之上的一种感受。那样力度的一种碰撞,事实上务必会引发躯体的疼痛,但是我没有感觉到疼,一瞬间,我恍惚看到了一支含苞的花儿绽放的整个过程,它像玫瑰又不是玫瑰,似莲又未必是莲,那是一种介于莲花与玫瑰之间的花朵。一瓣含着一瓣,一片拥着一片,它们不慌不忙,手牵着手,相互簇拥着,美丽而自然地完成了一朵花的盛开。神秘的花消失了,我看到一张清新脱俗的脸,它那么洁净,那么天然,一时之间我无法移开我的双眼。她的眼睛正毫无遮蔽地望着我的眼睛,那双眸子里似乎含着可以流动的珍珠,怀抱中的女孩满脸绯红,起身挣脱了我。
她是上天击中我的一种特别的方式。我无法忘记她,更无法靠近她。她就是薛晴。
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我以阉割自己的方式保守了阿城的秘密,并准备把自己的秘密憋成内伤酿成贝壳里的珍珠带到坟墓里。
后来阿城与薛晴终成眷属,生了个宝贝儿子,那孩子粉雕玉琢,聪明极了,说人见人爱一点都不为过。惟有这点让我得以勉强说服自己,我那些隐秘的煎熬与痛苦,终于也算值当了。
后来有一天,现实给了我一记痛击。
我在一个酒馆里遇到了阿城,是偶遇。事实上阿城婚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密切。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他一个人在那儿喝闷酒。虽然心中不由纳闷,我也无意寒暄,打算与朋友打个招呼就走了。无奈,还未走开,彼此目光碰巧相遇了。这下躲不开了,他招呼我过去,我只好奉陪。
我礼貌性地问候下他的家庭,心里隐约期盼同时又有些抗拒从他这儿得到薛晴的消息。
“没什么意思。”他继续喝酒。
“什么没什么意思?”
“婚姻,没意思。”
我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我靠,兄弟,没意思?你一个大丈夫说没意思,没意思你娶人家作甚?没意思你让人生养你的孩子?”
阿城苦笑。“我也就是发发牢骚。”
“你遇到什么事了?”
“就是觉得苦闷。有时候,不瞒你说,我冒出过离婚的念头。”
我心里那团邪火忽然熄灭了,离婚?原来还可以离婚。薛晴可以不是阿城的妻子?
“为什么这么想?”
“没有什么感觉了。”阿城声音也闷闷的。我想抽他。
“不爱了?不爱了干脆离了算了。”我简直不相信自己发出了这样卑鄙的声音。
他摇摇头。“也不是不爱。再说我也开不了口,她又没什么错,对我百依百顺。唉,算了,不提了。”
话题转向了别的方面,我脑海里却乱作一团。
原来他们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幸福。
我愈发强烈地想念起她来。
没过几天,我特别意外地接到了薛晴的电话。电话里她语速很快,听上去很着急。“你是不是O型血?”我说是。“太好了你能不能帮忙献点血XX医院你方不方便过来飞飞流了好多血求你了。”她顾不得换气,一口气说下来猛然停顿。
她儿子从三楼摔落,大腿动脉被戳破,失血过多,还处于昏迷状态。医院正缺O型血。匆匆忙忙输完了血,我坐在急诊室休息。阿城铁青着脸,一语不发
我脑袋里轰隆一声,糟糕!阿城是AB型血。我隐约记得初中生物学课上说AB型血的人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我悄悄地拿出手机百度,对照了下血性遗传表,果然。
孩子总算脱离危险了,但急诊室里气氛尴尬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