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过场

文/自然

明天就要回去了，吃晚饭时，大壮和我决定饭后一起去购物，顺便逛逛。到此地出差，正事已完。

大壮是公司的同事，不在一个小单位，平时交集不多。干起活来倒是一把好手，几天的共事让我对他留下很好的印象。

大壮皮肤偏白，身材偏瘦，显得个子更高，与他的名字并不相称。他说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因为他是长子长孙，希望他能长得结实一点。

大壮说话停顿很多，一个字或一个词的往外冒，着急的时候会更慢。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他说完。他反而说得多了，也比较流畅。

逛商场时大壮的目标很明确，为儿子选了一套婴儿玩具。然后拉我去看童装，让我帮他选一件五岁女孩穿的裙子。买完东西出来，时间还早，就一起溜达着往回走。

大壮说，这条裙子是给我女儿买的，她在老家和我父母一起生活。单位的同事大多不知道，在此之前，我还有过一段婚姻。

确实让我感到惊讶，既然大壮开了头，我也乐得做一名听众，听听这个沉默内向的男人要说什么？

我的口吃被认为是一种生理缺陷，所以在我找对象时不能要求太高。在我们老家，青年结婚都比较早，比同龄人晚上几年，连同他的家人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我妈尤其担心这一点，我刚一参加工作就给我打预防针，让我早早留意，尽快解决个人问题。似乎害怕我的缺陷会一直让我单着。

虽然我不在家住，但只要有机会，我妈就在叨叨这件事。无论在电话里谈什么事，最后都能落脚到这件事上。如果回家，更是走到哪里说到哪里，她也不嫌累。

一晃两年过去了，我妈一看指不上我，索性自己发动家人朋友，为我留意合适的姑娘。她的标准是只要身体健康，性格温和，能看上我就成。

一次回家过周末，亲戚就领着一个姑娘到家里来了。说实在的，我就打招呼时看了一眼，没说两句话，印象中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不是说我要求有多高，是比较反感这种带着目的性的相亲，没有水到渠成的过程，让人不自在。我想自己选择另一半，我相信我们总会遇见的，而且我愿意等。

可是我妈比我兴奋，人家姑娘走了以后，说人个子中等，身材苗条，长相清秀，性子温和，已经就是对待准儿媳的态度了。

过了两天，亲戚的回话让我妈更加兴奋，人家姑娘愿意和我相处。我也不知道，就凭一面，她能看上我哪一点。我心想，处处就处处呗，如果姑娘不愿意了，我妈哪里我也好交差。

我认为的了解是个过程，了解的结果是有两种的。在家长眼里，在老家的传统里面，男女双方见了一面，既然愿意继续见面，那就是默认的朋友关系。

遇上节假日，我妈就备好礼品，让我去姑娘家里拜访。我发现一步退让就得步步退让，越到后面越说不清楚。

三个月后，我妈就要与对方父母商谈婚事，还说这种话就得男方家里主动提起，才有诚意。我坚决反对，一点感觉都没有，谈什么婚姻大事。

我妈骂我就是事多，老一辈人连面都没见过不也是一辈子。我们都见过几次了，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那不就行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索性不回家，以为躲开了就逃掉了。我妈说不能由着我的性子，否则再有三五年她都抱不上孙子。一贯自作主张地行动，对于她来说不难。

直到确定了婚期，通知我到时候回来结婚。我张口结舌地说要结你结，我不管。我妈哭着说她的辛苦，说她还不是为了我，又骂我不知好歹。我一直举着电话，既不能挂了电话，又憋不出一句话来。

我的消极态度就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我妈到底不放心，又托我的好朋友来劝我。搞得朋友不找我不是，找了我又说不出违心的话。

我妈又搬出我爷爷，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就想看着长孙成家结婚，老人就有了盼头，就有了与病魔抗争的勇气。

我若再对抗，就成了家族的罪人，大家都为我的事情忙来忙去，就我这甩手掌柜的态度都该挨揍了。到这时，我才明白，身边的人要伤起你来，比别人更狠。

于是，我被结婚了，成了一个空心人。父母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可以面对亲戚朋友了，可以抬起头走路了。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单位，只在必须回去时才回家。妻子在镇上朋友开的服装店里帮忙。有了女儿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父母帮忙带。

本来，我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平平淡淡地过，大家都是这样，不是吗？

我妈又果断地替我做了一回主，这回是要求我离婚。因为她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我妻子和她老板之间不清不楚。也许她还看到了什么，她没告诉我。

我妈还要去给孙女做亲子鉴定，我说如果我答应你离婚，那你答应我留下这个孩子。因为我的懦弱和退让，已经伤害了身边的人，不能再继续伤孩子了。

这一段婚姻维持了五年就结束了，而我本就不该让它开始，所以，我问心有愧，没有资格追究。

发生了这件事，我妈不再干涉我，偶尔还会小心地提醒我再找一个，好好过日子。

现在的媳妇是我在电影院认识的，碰巧我们的座位挨着，散场时，她忘了拎东西，我提醒了她。她也是个很普通的女孩，但她让我体验到一种特殊的感觉，内心患得患失，情绪如过山车般起伏不定。即便如此，还是总想和她在一起。

所以，我的经历告诉我，结婚只能发生在你们自己想结，想和对方厮守终生时，而不是为了其它任何人，任何目的。这样的婚姻在琐碎的日常中，才透着温暖的烟火气。

听大壮讲述时，我的心情也随着揪起来放下来。看来，人人都在负重前行，每一个角色都不那么容易。

不过，还是替大壮高兴，他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虽然拐了个弯，走了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