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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峙
盛和元年,新帝登基,大宴十日。皇城内外,一片欢庆。仿佛十天前血雨腥风的地方不是这里。
所有人都高声谈笑着,新帝轩辕澈脸上也带着笑容。可是这笑容冰冷,令人不敢接近。臣子们喝着酒,不敢看他,竭力维持着欢乐的氛围。
轩辕澈似乎很满意这一切。他放下酒杯,起身去看一个人。
此时此刻的安和宫没有一点灯火,冷寂如冬。与皇宫热闹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如果不是久居皇宫的人,恐怕没人会想到这会是皇后的居所。
轩辕澈摒退仆从,独自走进了安和宫。
“怎么一盏灯都不点?”他问门口的丫鬟。
丫鬟支支吾吾,“是……是……皇后她”。轩辕澈摆手,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都点上。”他吩咐。
“是。”丫鬟回答。比起皇后,她当然知道,皇上更重要。殿内顿时亮起来。
轩辕澈走到况后舒粟身后,试探性地问:“还在生气吗?”
况后舒粟早知道他来了,但她并未起身。此刻听到他的这句问话,她冷冷一笑,站起身,面对着他,语气冷冽,“生气?呵,我只恨此刻躺在那地牢里的人不是你!”
轩辕澈望着眼前这张精致白皙的脸,却只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清冷和恨意,像冷冬的寒冰,直直地刺进他心里。
他的心里渗出一滴一滴的血,可他镇静地、坚定地说,“我告诉你为什么躺在地牢里的不是我。因为我比他更适合做皇帝。一个只会画画弹琴的书呆子,有什么能力治理这天下?”
她更进一步地逼近他,几乎贴着他的身体,“那也比你这个弑兄叛乱的逆贼要强。”她一字一句狠狠地说。
“呵”,轩辕澈退了一步,大声说,“我也姓轩辕,凭什么我不能做皇帝,凭什么他比我早出生三年便可以得到皇位得到……”,他的声音弱下来,“你。”他喊完这句话,心中有些慌乱,但又像卸下了重担。
况后舒粟听到了,她一直都知道,轩辕澈要自己,这么多年,谁都能察觉到。按照规矩,新帝登基以后,先帝的后宫中的妃子一个也不能留,像轩辕澈这样不仅不杀自己,还依然尊她为皇后的,是前所未有。
但是这于她不仅不是恩惠,反是耻辱。
“要么杀了我,要么杀了你自己。”她拔下头上一根簪子,递给轩辕澈。等待着他的裁决。
轩辕澈接过簪子,拿在手里把玩。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自己。好好休息,你只能是我的。”说完便离开了安和宫。
况后舒粟无力地跌坐在椅上,丫鬟赶忙将她扶去床上,“皇后,身体要紧,您吃点儿东西吧!”她摇摇头,闭上眼睛,“熄灯。”
况后舒粟今晚做梦了。她梦见小时候在御花园,他们一起捉迷藏。那年她十五岁,轩辕池十八岁,轩辕澈十四岁。她躲到哪儿轩辕澈跟到哪儿,导致每次轩辕池找到一个的同时就找到了另一个。
轩辕池其实不太爱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他喜欢画画,弹琴,写诗。虽然他已有储君之位,但他并不想做皇帝。他偶尔愿意陪他们玩儿也只是为了哄况后舒粟开心。虽然她还不是他的妻子,但皇上和况后家早已默认她为未来的太子妃,只等她十六岁及笈过门。
这晚,轩辕澈也做梦了。他梦见他和十五岁的况后舒粟撑船去摘莲蓬,他伸手去够那莲蓬时没站稳,差点掉进湖里,被她拉住了。她笑他傻,莲蓬都不会摘。他们还一起做莲子羹,但是味道难喝极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轩辕澈和况后舒粟在一起玩,他们年龄相仿,空闲时间比较多,而且轩辕澈活泼好动,玩儿法新奇多样。但是每次况后舒粟让他喊姐姐他都不喊,“不就差一岁吗,有什么必要喊姐姐。”他这样说。每次都“阿粟阿粟”的喊。
二.揭穿
况后舒粟要去地牢见轩辕池最后一面。她知道,轩辕澈不会留他很久。十天大宴一过,他便会斩草除根。
地牢潮湿阴暗,她隔着牢门就看见了倚靠坐在墙角的轩辕池。
他或许已经晕厥,听不到来人。墨发披散,低垂着头,衣服上全是血迹。
她没有勇气走近。她远远地望着他,逐渐流下泪来。十年的陪伴,他们之间已经像亲人一样。现在却落得此般光景。她已无力改变什么,轩辕澈依然执迷不悟。眼前有些虚晃……
“快来人啊,皇后晕倒了!”
再醒来已经在安和宫里了,映入眼帘的是轩辕澈焦急关切的脸,她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少年时的他那清澈的眼眸,发觉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她抽出手。
太医交代了注意事宜,说只是近日疲乏过度,急火攻心,并无大碍。轩辕澈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吃点粥罢。”轩辕澈坐到床边,给她喂粥。她不张口。
“阿粟,吃一点,好不好。”他语气近乎哀求 那一声阿粟,又仿佛将她带回了少年时代。
“不要喊我阿粟。”她接过勺子,“我自己吃。”
“嗯。”见她肯吃东西了,他很高兴。
“再吃一点桂花糕好不好,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那种,多加糖的。”他恳切地请求。
“轩辕澈,我不会接受你的。我是你的皇嫂,不是你的皇后。”
“可是,……你……”他有些慌乱,有些结巴,“你不爱轩辕池。”
况后舒粟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一颤,她逃避了这个问题十年。
“你放过他好不好?”她的眼里出现痛楚,“他是你的亲哥哥。”
正此时,有人来报:““皇上,狱卒发现轩辕澈自缢而亡。””
况后舒粟绝望地合上眼睛,自缢而亡,自缢而亡……是啊,他怎么会选择苟活。
“阿粟,”
“出去。”她打断他。
轩辕澈没有管她的话,“阿粟,你不爱他,你只是把他当哥哥,这么多年他整日沉迷书画仿若疯魔,何曾管过你,陪伴你的人是我,是我轩辕澈!你忘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开心吗?你忘了每年的节日都是谁和你过的吗?你忘了我们一起喝酒一起骑马吗?你为了他丢掉了自己,替他打点一切,替他逢场作戏,替他骗自己!”轩辕澈一口气吼完这些话,安静了,世界都安静了。他戳破了所有的秘密,扎穿了所有的美好,揭开了华美的外衣,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她没有反驳,反而笑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丢掉了自己。但是,我做了皇后,我便不再是天真无忧的少女,我有更大的责任,轩辕池于我也不仅是丈夫,更是亲人。我不可能放下人命,放下伦常,跟你发生任何关系。”
轩辕澈不想再刺激她,默默地离开了。片刻后,檀木圆桌上多了一碟桂花糕。
三个月内,轩辕澈都没有来安和宫。况后舒粟只听说他亲率大军两个月平定边陲叛乱,一个月亲自督军治理荥河水患,查处贪污结党大大小小的官僚一百五十个……新帝给百姓带来了新气象,有人说,他是为了笼络人心,以此服众。有人说,他是真正有魄力有才干。
况后舒粟听到这些消息,为天下自然是高兴的,同是轩辕家,从政治上来讲,轩辕澈做皇帝,是天下幸。以前轩辕池在的时候,不闻政事,整日醉心诗赋,不上朝,不顾边境叛乱,百姓流离。她身为皇后,虽然焦虑却无法干政。如今,轩辕澈做了一位明君,总算弥补了他兵变夺位的血腥残忍,对得起为他流血牺牲的将士们了。
三.棋局
时候已是深冬,窗外终于飘起了雪花,白皑皑落满大地,不出半日,天地已经茫茫一片。况后舒粟披着银狐白镶边的氅衣,站在殿门口,欣然地观赏落雪。
她自小就喜欢雪,绵绵软的,洁白剔透。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不自觉露出笑容,正欲撑伞去雪中走走,丫鬟仆从突然纷纷行礼,况后舒粟这才看见轩辕澈来了,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进屋。
“身体好些了吗?”轩辕澈一边问一边跟着她进屋。
“没事了。”她淡淡回答。
“近日公务繁忙,没能陪你,今日一得空我便来了。”他径自走到暖炉旁,一边烤手一边说。
“你多做正事,我宁愿你永远不来。”她解下氅衣,交给丫鬟。
“我们很久没有对弈了,阿粟。”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转了个话题。
“你的棋艺……”,她轻笑,“也罢,我们一局定胜负,你输了便永远不要来找我。”她知道轩辕澈是怎样下得一副烂棋,十局九输,如若偶然赢得一盘,便是老天爷给的好运气。
“如若你输了呢?”他反问道。眼神中带一些狡黠的光亮。
“你说。”况后舒粟坐下,轻抿了一口茶,把决定权交给他。
“忘掉过去的事,重新开始。”他说得很平淡,但每一个字都让她倍感压力。这赌注太大了。
她轻轻一笑,望着他的眼睛,“即使我答应你,我也无法保证我可以忘掉过去。”
“无妨,你只需答应一弈即可。明日我会再来,”侍从为他披上氅衣,正系着领口的带子,却怎么也系不好,他低头厌烦地扫他一眼,接着说“是赤水进贡的一副暖棋,触手升温,由白玉和青玉而制,我们就用它来对弈。”
况后舒粟瞥见了他那边的情况,仆从笨手笨脚的让她看不下去,她走过去,仆从慌张地退开,轩辕澈一脸玩味地享受着她亲自服侍的“待遇”。只不过况后舒粟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系好带子便摆出送客的姿态。
轩辕澈还嫌这享受的时间太短,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敢多言,只说了句“我一定会赢”便离开了。
——路上。
那个刚才系不好带子的仆从小心翼翼地开口邀功,“皇上,奴才刚刚表现得还可以吧?”
轩辕澈弯起嘴角,大手一挥,“赏!”
第二天,轩辕澈如约而至。
黑白棋子掷地有声,况后舒粟神色轻松,轩辕澈的脸上带着自信的光芒。这让她有些惊异。
终于下到关键时刻,这一步往往是她的“绝杀”,轩辕澈如果不能破解这一步,那么他的失败就成定局。况后舒粟露出胜利者的姿态,转了转脖颈。轩辕澈突然勾起嘴角,果真如他想的一样啊,“阿粟,你输了。”他笑着说,随即落下一子。随着他的话语,况后舒粟神情从轻松转到震惊再到不解,“你……”,她望着他,她慌了,这赌是自己应承下来的……
“忘了过去,跟我在一起。”他越过棋盘,贴近她的面颊,语气温柔而坚定。
况后舒粟微微后仰,躲避他的靠近。心中仍是疑惑。“你是如何破解这一步的?”
他站起身,踱着步子,掩不住骄傲得意。“这么多年,虽然我次次输给你,但你的棋法路数我也尽数知道了。王一生知道吧,”他回头看向她。
“你竟然找到他了!”她惊异地说。
“我知道你一直想找他拜师学艺,所以我四处寻他,一年前,终于打听到了他的居所,拜访了他,准备向他引荐你。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耽误了。破解你的棋路,其实是我昨天才学会的。”他很坦诚地告诉了她。
“你可知道这是胜之不武?”
“君子才讲究这些。我只要结果。”他颇为不屑地回答。也是,他向来的作风都是如此。
“看来那王一生与你也是一丘之貉,亏我还想向他拜师,反倒被他将了一军。”况后舒粟如是说。
可她不知道王一生之所以愿意教轩辕澈如何破解她的棋路,是因为他可怜巴巴地对王一生说媳妇儿爱棋如痴,一月前赶他出门,放言如若他赢不过她,就永远不要回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听到此,王一生只好教给了他。可以说,轩辕澈是凭演技赢了这一局。
四.破冰
况后舒粟也不是赖账的人,愿赌服输。可过去的事也不是说忘就忘的。只是后来轩辕澈再来安和宫的时候,她没有摆出过于硬冷的态度。
轩辕澈依然很忙,一月只来一两次。当然,轩辕澈不敢提出留宿之事,况后舒粟也不会同意。他更怕提出之后引她更生气,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况后舒粟极力让自己对他少一些恨,把他当朋友,或者弟弟看待。
深冬凛冽,自然少不了热酒暖身。屋内燃着熏香,烘着暖炉,桌上菜不多,但道道精致。
轩辕澈抿了一口酒,“阿粟,这酒还是不如你的桃花酿有味道啊。”
“桃花酿?桃花酿已经没有了。”况后舒粟说。
“娘娘,不是还有一坛……”,丫鬟话未说完被况后舒粟偏头一记冷光逼回去。
轩辕澈哈哈直笑,“看来阿粟小气得很,舍不得给我尝呐。”
“你又不是没喝过,况且只剩最后一坛了,我得留着。”况后舒粟不自然地说。
“好吧,那你今年还酿酒吗?今年的我总可以喝到吧。”他以为况后舒粟是很舍不得那一坛酒,不过那酒确实美味,他曾尝过一次,赞不绝口,说饮过此酒再饮其他便索然无味。
“今年……也许吧。快用膳,食勿言。”况后舒粟不再理他。
轩辕澈离开后,况后舒粟吩咐丫鬟搬出已经酿好的桃花酒。
其实这坛酒确是为他准备的。农历3月3日或清明前后,采集东南方向枝条上花苞初放开放不久的桃花,与枸杞同浸于酒中,容器密封,陈酿一个月。今年她还添了蜂蜜,想必更为香甜。
轩辕澈的生辰在正月,这坛酒是老早就为他做了,况后舒粟准备等他生辰那日送给他。没想到他今天突然提出要喝,让她有些慌乱,丫鬟还差点说漏嘴……想到这儿况后舒粟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就是一份礼物而已,何以这么慌张怕他发现?或许是时过境迁吧,以往两人相处,骑马喝酒自由自在,算得上交心的朋友,虽然感觉得到他对她的情意,但是未曾说破,现在说破了感觉便不一样了。
皇帝的生辰又是一场狂欢的庆典。以轩辕澈的风格,免不了要大办一场。
“皇后娘娘,这是半年来您第一次……”丫鬟替她梳着头说道。
“不要多嘴”,况后舒粟淡漠地阻止了她的出言。
镜子里她气色好了很多,略施粉黛,织锦盛装,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威仪,或者憔悴,是她的常态。而今日便只需随自己的心意打扮,没有压力,无需劳心,一切……都有轩辕澈。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事事都想到他?镜中人双颊染上绯红,她忙用言语遮掩,“时辰到了没有?”
“回娘娘,礼官正在作贺词,稍等一会儿便要迎凤驾了。”
其实况后舒粟还有一份担心。那便是“名分”。她虽尊为皇后,可她是先帝的妻子,这儿没有女人“兄死从弟”的传统,更不论轩辕澈是篡夺皇位,民间“一女侍二夫”即为不齿,遑论她贵为皇后。
刚夺上脸的一丝绯红被焦虑取代,连手脚都不自在起来。这么久不出安和宫不仅是因为躲避轩辕澈,也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天下人。
“参见皇上。”耳旁响起一阵行李声,况后舒粟回头,看见轩辕澈长身而立,面带微笑看着自己。奇怪,他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啊!
她站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轩辕澈先是一愣:她向来是不把自己当皇上的,随即一笑,走到她身边,轻轻扶起她,握住她的手。况后舒粟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他的眼神里带着平和,像是要把镇静的力量从眼神里、手心里传递给她。
况后舒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轩辕澈此刻要亲自来看她,他知道她心里的紧张。
“谢谢。”她轻声说。
轩辕澈重重握了握她的手,坚定而轻柔的说:“不要害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她点了点头。
生辰典礼进行得很顺利。皇后尊仪,莲步款款,无人置以微词。
一天劳累过后,轩辕澈只想好好休息。但是在哪休息呢?也许是仗着自己今天是寿星,轩辕澈竟有了在安和宫留宿的胆子。
况后舒粟在侍女的侍候下梳洗更衣,换上了云烟纱的凤尾裙,正欲前去给轩辕澈一个惊喜,送他桃花酿,刚出殿门便看见轩辕澈朝这儿走来。
轩辕澈心里想在安和宫留宿,行为上也这么做了,他踏着月色来到了安和宫,但他见了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她的鹅黄色凤尾裙在月华底下流转着晶莹的柔光,更衬她的清雅高华。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庞他看了十多年,却依旧每一次都让他动心。
况后舒粟粲然一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既然你来了那正好,桃花酿送你,生辰快乐。”
轩辕澈这才注意到侍女抬着的正是一坛桃花酿。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况后舒粟不承认她有桃花酿,原来是为了留到生辰这天送给自己。
“十分感谢!”他双手合十,低头鞠躬,故意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况后舒粟不禁被他逗笑,身边的侍女侍从也都努力憋着笑。
五.秘密
有些事就是“赶早不如赶巧”。今夜月华如水,晚风和煦。两人都有意离开金碧辉煌的宫殿而选择去了以往常来的一座湖心亭,并吩咐仆从不用贴身服侍,只远远地等着。
四周寂静,惟有夜风掠湖而过。桃花酿开封,酒香四溢。空气带着清甜又醉人的味道。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小酌,时时穿插些笑语。直至她的脸上染上酡红,直至她的眼神带上迷醉。
“阿粟。”他唤她。
“池哥哥……”她喃喃道。
轩辕澈受伤的的心仿佛被烈酒浇过,撕裂得疼。已经移到她脸颊旁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我不是轩辕池。”他说,他苦笑着说。
况后舒粟眼神迷离,抓住轩辕澈的手,“池哥哥,你不应该娶我的。”她的眼里漫出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流,带着委屈的哭声,“你如果永远做我的哥哥,永远,永远,我们就都,好好的。你知道,阿澈,他……我爱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我走……为什么,最后你也不在了……”她终于哽咽,再也说不下去,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大哭。
轩辕澈的心揪成一团,把她从桌上扶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相比他听到况后舒粟爱自己这个事实,他更心疼她的痛苦与无奈。世间那么多的爱而不得,偏偏让他们占尽。
不知道是哭晕了还是醉着了,轩辕澈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寝殿。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今年的桃花酒酿得不好。”况后舒粟嚼了嚼轩辕澈喂她的红豆银耳羹,咽下,接着说,“桃花酿的精髓就在于有醉意而不醉人,你看我,昨日……”她赧然地笑笑。轩辕澈忍着笑意,又喂了她一勺。
“我昨天……好像哭了?”她试探地问。
“嗯。”轩辕澈点点头。
“我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轩辕澈摇摇头。
“是吗?”她有些狐疑。
“你醉了,倒在我怀里哭,我就抱你回来了。”他很自然的说。
听到“抱”这个字,况后舒粟有些不自然,她想结束这个“糟糕”的话题。
“好了,我不吃了。”当轩辕澈再递一勺送到嘴边时,她说。其实她很不习惯被别人这样喂,跟轩辕池在一起的十年,他从没有这样亲密的对待过她。甚至,她和他都没有同床过,这也是为什么十年了,他们依然没有子嗣的原因。
况后舒粟是在大婚后的第一晚知道他的秘密的,他掀开了她的红盖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摒退所有的侍从,两人坐在红烛锦帐里,他的一句话浇灭了她做为新娘的所有悸动和紧张,“阿粟,对不起,我无法爱你。”他低下头,解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咬痕和红印,“我,只能接受男人。”他艰难地说。
况后舒粟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痕迹,别过头去,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任何话。半响过后,她撩开床幔,穿好鞋子,站起身,淡淡道:“我明白了。我会帮你保密的。你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今晚……”她环视四周,
“不用了,你上来吧,我不碰你。以后我会睡书房,但是今晚,必须掩人耳目。”轩辕池道。
那天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各盖着一床被子,背对背躺着。
“你想要孩子吗?”轩辕池问。
她没有回答。
“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个继子,当自己的孩子养。”
“不要。”她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十六岁的况后舒粟在那个夜晚知道了自己被作为了一件牺牲品敬献给皇家。她什么都不想要了,爱情,孩子,都不可能。她是况后家的独女,地位尊崇的皇后,从此,就把心思给了天下,不问私情。
那后来的十年,她和轩辕池相敬如宾,轩辕澈是她最好的朋友,但她也没有告诉他轩辕池的秘密。
轩辕池其他的妃嫔为他生了好几个孩子,当然,没有一个是他亲生的。有的是悄悄抱养,有的是他派人去和那些妃嫔们交欢生下的。他不喜皇位,不爱江山,自然不会管皇家子嗣血统是否纯正,他只是被迫为皇室开枝散叶。况后舒粟不想抱养小孩,轩辕池和她统一口径,对外说皇后没有生育能力。
六.初春
那些事啊……
况后舒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轩辕澈看她脸色不太好,似乎想了很多。
“没事。”她极力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其实很无力。
“我陪你出去走走怎么样?”他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她点点头应下了。
外面冰雪已经消融,略略显出初春的风韵。
“你还记得那匹红鬃马吗?”况后舒粟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正一起去围猎。
“记得,那马性子很烈,差点把我摔下来。”轩辕澈说起忍不住笑了。
“去瞧瞧它?”况后舒粟带着玩味的表情。
“好啊!”轩辕澈立马附议。
作为马中贵宾,它被单独饲养和照顾。“北冥”,也就是这匹红鬃马,它的记性很好。轩辕澈一靠近,它就“蠢蠢欲动”。不过这种“蠢蠢欲动”不是想要攻击他的意思,而是一种“激动”。
“臭小子,想我了没?”轩辕澈揉着“北冥”颈部的毛发。马儿舒服的转着耳朵,享受它的“爱抚”。
轩辕澈把“北冥”牵到一处开阔的地方,翻身上马,对况后舒粟伸出手,示意她上来。
“我这身衣服,不合适吧。”她犹豫的说。
“没关系。”轩辕澈在她迟疑的一瞬将她拉上了马,况后舒粟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大喊了一声,随即发现自己稳稳的坐在马上,还……靠在他怀里。两人虽然多次一起骑马狩猎,但这样亲密的同乘一骑还是第一次。
“放松就好。”轩辕澈在她耳边说,那声音挠得人有些痒痒的。
风声呼呼的在耳旁刮过,三月的风仍带着些许凉意,但身后轩辕澈传来的温暖却一点不让人感觉到冷。她舒服得想闭上眼睛,却又不想错过眼前的风景。她生出了一种好久没有过的情绪——自由且安心。她慢慢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轩辕澈察觉到了她的放松,突然庆幸自己在她身后,否则自己这副喜不自胜的傻样子要是被她看见了可多丢脸。
两人直到傍晚才回到皇宫。他们很自然地朝着安和宫走着,很自然地闲谈,很自然地一起用了晚膳,轮到要就寝的时候就很不自然了。往常轩辕澈在用过晚膳之后会告辞离开,可今日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气氛有些微妙和尴尬。况后舒粟让他走也不是,让他留也不是。
轩辕澈趁况后舒粟不注意,对马朝方,也就是上次和他合计演了一场系不好衣带的那个仆从,使了个眼色。马朝方会意,十分机灵地说,“皇上,皇后,时辰不早了,奴才们伺候二位沐浴更衣吧。”
轩辕澈立马说好,况后舒粟动了动唇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心里不抗拒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但是,那个秘密也藏不住了。
她忧心忡忡的,从沐浴开始,一直思考着,如果自己怀上身孕,那么“皇后无法生育”这个说法怎么圆回来?难道要告诉天下人先帝有龙阳之癖吗?那些后妃的孩子怎么办?
十年的谎言如果被揭穿,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这些皇家的肮脏秘闻足以毁掉轩辕氏的所有名望,而皇室也会失掉百姓所有的信任。
“怎么了?”轩辕澈看她紧皱着眉头,担心她哪儿不舒服。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该如何启齿。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神色艰难。
轩辕澈将她抱进怀里,抚着她的背,“你还不能接受我是吗?对不起,是我心急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他自责的说。
“不是你的错。”况后舒粟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望着他的眼睛。他温柔的眼神如深潭将她吸往万劫不复的深渊,她覆上他的唇坠入深渊。
轩辕澈对她突如其来的吻感到受宠若惊,但是又沉溺在这美妙的感觉里无法自拔,无法思考其他。他加深了这个吻,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没有红烛,亦是春宵。此夜不甚漫长……
她告诉了轩辕澈一切。
“我不会公布他的秘密,但,我不能让你继续受委屈。”他摩挲着她的脸颊,“我想我们应该要个孩子。”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已经散播出去的“谎言”该怎么办。
“别担心。”他笃定的说,“既然是身有不治之疾,那么我们就将这个‘疾’治好不就行了。”
“可大家会相信吗?”她还是很犹豫。
“信不信是他们的事。”他冷冷一笑,又恢复了那个杀伐果断的样子,事实上除了在况后舒粟面前的温情,他向来都是冷漠且高高在上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弑兄篡位,留下先皇后,这些事都没有人敢提出异议的原因。
十天之后,皇宫内传来好消息,一位域外神医治好了皇后的隐疾。半月后,皇宫又传来喜讯,皇后怀上了身孕。百姓感叹太平盛世,老天福泽庇佑。
七.冬雪
轩辕纯的诞生也在冬天。和她的父亲轩辕澈是同一天。
今年的冬雪落得极大,像一曲纯白的赞歌,她给孩子取名“纯”也是暗寓此意。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可是打扰了我赏雪的兴致。”况后舒粟给他系完氅衣的领结,用目光剜了他一眼。
“从今年起,我每年都陪你看雪。”轩辕澈讨好的笑着。
“你还骗我跟你对弈呢!”她想起这个就来气。
“我的错,我的错,胜之不武。”他满脸赔笑。
“以后只给纯儿过生辰,你的就免了。”她故意说道。径自往雪地前走去。
“唉呀,别嘛,等等我。”轩辕澈追上去牵住她的手,“雪这么深,当心别摔了。”
两人斗着嘴,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身后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宫人们远远跟着,纯儿在屋里安睡。
今年的雪啊,是格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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