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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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诗最近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公林子的事业越来越好，按理说这是件好事，可小诗却半喜半忧。

喜的是两个人都创立了公司，终于有一个人成功，在这个三线城市，可以生活无虞。

忧的是林子若有似无的优越感开始膨胀，虽然结婚四年夫妻感情尚可，并未生什么罅隙，林子每天回来都很晚，小诗一说早点回，林子就说要赚钱没办法，还有林子经常有意无意说出来的“你不赚钱也没事，我养你啊”，时间久了小诗总不是滋味。

让小诗真正心头横生小刺的是林子的母亲，小诗是农村凤凰女，林子是城市独苗，家境小康，对于两家的家境差距，婚前准婆婆只字未提，婚后却拐弯抹角都收不住了，有意无意说到林子以前相亲的家庭如何如何，每次参加婚宴回来婆婆都不免比较一番，遇上嫁妆丰厚的忍不住直淌口水，问题是，这口水都是在小诗面前淌的，然后还要不咸不淡地叹气，遇上家里啥也没有的也没办法啊！

和别的凤凰女一样，小诗也很要强。婚前并未觉得高攀，那时小诗研究生毕业，在二线省会城市有不错的工作，林子跑到小诗的城市，好一番表现才把小诗追到。结婚时小诗也并未提彩礼，说起嫁妆这事，家里的婚房装修小诗一手操办，出钱出力，婚房属于一起还贷，也没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可如今的小诗没有工作，以前的积蓄也花完了，创业又失败。面对婆婆的话，变得敏感起来。弱者才敏感，真真是一点都没错。

创业失败后，小诗开始整日介在家游荡的生活。这是小诗曾经理想中的生活状态，养养花看看书喝喝茶度过一天也没人管你，想干嘛就干嘛，看书、看电影、种菜、养花、琢磨点小吃，家里吃饭都是去公婆家，又没有孩子，家务也并不多，除了闲还是闲。过久了，忒没成就感，总想再做点什么事业出来，一直未得眉目。想恢复上班也不现实，三线城市根本没有当时省会城市能提供的岗位，差一点小诗又觉得委屈。

事情还是有了转机，那天小诗与好姐妹梅子聊天，梅子毕业后也是自己折腾创业，听同学说梅子一直在网上开店，至于卖什么却遮遮掩掩，大家都说不清楚。正闲闷的小诗突然想取取经，再三追问才知道梅子是在网上卖旧衣服，卖有体香的那种，内衣内裤尤其畅销。成本20左右的，售价可以高达十倍二十倍以上，体香隔断时间就淡了，这种买卖大部分都是回头客，做时间久了并不怎么用招揽生意，靠老客户就可以维持不错了。看梅子经常发各地旅游照，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小诗暗自琢磨着，心里有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声音说这生意听着有点小猥琐，不咋体面，不能做；一个声音又说有什么好不体面的，这是市场经济，有需求有供给，又不伤害谁又暴利有什么不能做的？而且小诗自己就有体香，每次穿换衣服，都能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似淡似浓，林子对这种香味很是迷恋，直言非任何香水味能比。起初小诗还以为是洗衣液的香味，可后面在同一个洗衣机缸里一同洗出来晾干的衣物，林子的衣服怎么闻都是一股男人味，而小诗的衣服闻着香味久久不散。

如果真开店，自己就是最好的货源。小诗被自己心底的声音吓到了，这么轻轻松松就盘算好了货源，那个小猥琐的顾虑已被彻底打败。

晚上林子回到家，小诗说到自己要开个网店，卖衣服，算是“含蓄”地交代了自己要做的新事业。

小诗很快注册好了店铺，取名“如诗般温暖小店”心想着卖二手内裤实在太猥琐，决定锁定T恤和内衣，T恤在家就常穿，边穿边供货，穿完还不用洗，小诗想起来就调皮地暗自笑起来，这生意实在太有意思了，还没开始就激动人心。小诗先进了20件T恤，30件内衣，T恤选的纯白底色带各种花图案的，一看就是青春少女风，内衣选的是棉质纯白色的运动内衣，成本都控制在15元左右，加上运费，成本在20-25元左右，定价是T恤188，内衣198,相比同行定价并不高，先小小试试水，产品描述参考的别家的，也另外加入了特色元素，比如特意强调了青春少女二手衣物自然香味等，也并未敢出格描述。

上货了几天，卖货聊天软件除了广告就是广告，正经买家一个都没有，小诗心中失望，但还是坚持着，在这期间她把衣服都用洗衣液和少量香味剂放洗衣机都滚了一遍，晾晒干净。小诗想如果有客户下单，如果要内衣就直接寄过去，如果要T恤就自己穿一天再寄过去，到底还是觉得卖穿过的内衣有点难以接受，姑且这样看看。

十几天又在等待中过去，小诗都想放弃了，什么顾客，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小诗也不好意思向梅子取经，也没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做了这生意，只得暗自摸索着。调整关键词，详情描述这些初期都了解了，也都做了，小诗天天逛逛网店学习论坛，了解到70%以上的网店第一笔生意都得靠刷单，然后有个好评价，最好有吸引人的晒图，才能带动客户，不然一个客户好评都没有，店铺还是0信誉值，谁敢买啊！小诗也学着用另外一个不常用的号刷了一单，评价写上“无法说的棒，珍藏，会再来”，装的随意又惊喜，欲说还休。生意到底来了，客户叫刘生，想必也不是真名，还好这个客户很低调，并未过多言语就下单了，拍了一件内衣一件T恤，加上运费小诗一下就有了将近400的入账，刨除成本，净利润三百多，如果每天都能有一单，一个月就过万了。小诗心想这生意总算正式开始了，盘算着哪天就带着手机四处玩，还不用花老公的钱，真硬气，越想越兴奋，忍不住上厕所时都哼着小曲了。

林子微微觉察到小诗的变化，以前的小诗偶有点莫名其妙焦虑的，最近似乎没有了。林子觉得现在家里境况好，虽然在三线，林子一个人的收入在一线城市家庭收入也可以居前10%，小诗没有任何压力，本就该每日开开心心的，那些焦虑，嚷嚷着什么女人的成就感是十分可笑的，都是女人的胡思乱想，当然，如果小诗能干出成绩，林子也是高兴的，但并不实际指望。小诗的开心林子只当她是有了新的寄托，也未细问具体的。

T恤和内衣寄出后客户很快对T恤确认收货了，对于内衣却在聊天软件上留言说，和T恤气味不一样，也懒得退货了，会过几天再买一套，要求保证气味一样，不仅如此，还特别说内衣更贴身，应该气味更浓才对，如果气味满意，会介绍朋友之类，如果不满意，会2件内衣一并退回。果然，留言之后，客户刘生很快又拍了，这次拍了更大号的T恤，并不是小诗平常穿的尺码，好在小诗早有准备，大号就大号，反正在家当睡衣穿。至于内衣，小诗很犹豫，客户还真是不好糊弄，鼻子比狗还敏感啊，小诗不断说服自己，卖内衣也和卖T恤没什么区别，不就是卖内衣吗有什么要紧，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再说自己正正堂堂做生意，在家安安分分，也不陪人聊天就穿个衣服然后卖出去有啥好怕的，左右犹豫，本着这生意能让自己独立又轻松的想法，到底还是越过了障碍，把内衣和大号T恤一起穿了一天寄出，小诗都很小心，怕客户知道自己的具体信息，寄件人用的假名，地址也只写到省市，没有再具体的信息，迫于快递公司能联系到的要求，除了手机号是真的，其它信息都或虚假或含糊。为避免过多牵扯，小诗又设置了自动回复，只要有客户发言，都回复“本店推行自助购物，保障青春少女自然香氛”云云。

第二单生意进行的很顺利，刘生很快确认收货还给了好评，小诗就这样赚到了700多块，钱虽不多，可这是自己独立的生意，有一种隐秘的欢乐。而刘生说的介绍客户，小诗并未当真，这么隐秘的事情，还能跟朋友共享？多半是怕小诗像上次那样发“假货”内衣，先给她画个大饼。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陆陆续续开了八单，都是要大号T恤和内衣，整套购买，都是不同的客户，收件地址分散在全国各地，生意进行地异常顺利，小诗越来越有信心了，又批发了新的更性感的款式内衣，T恤这次都批了XL与XXL的，还按客户的要求，选择了不同颜色的T恤，不同于之前纯青春少女风，这次选购了风格偏中性和男性化的，质地统一都是莫代尔棉的那种薄款，价格定位上小诗也更有信心了，DOUBLE DAY版298,至尊香氛版598等都上架了。

每次上新，刘生都很快下了单，并不太关心价格，小诗又收到他的留言，美女，上次一下帮你介绍了那么多客户，怎么感谢我？后面跟着一个坏笑表情。小诗还是没回复。心想难道真是他介绍？还是故意邀功呢？在网上一查，发现果然有各种小癖好的交流群，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贴吧、qq群都有这些人活跃的身影，最夸张的要属恋尸癖群，里面都是讨论如何与尸体进行各种亲密接触，一具年轻美貌的女尸价格居然可以高达20万以上，按年轻美貌完好程度定价不同。小诗看着毛骨悚然，心想饿死也不敢碰这生意，人都死了还能用来赚钱，还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刘生想必也是在这种地方介绍她的店的，小诗注册了一个新qq号混迹在这些交流群中，以买家身份推广自己的店铺，新客户越来越多，老客户复购率也很高，小诗另外还开了一个正常的服装店作为掩饰，实际生意惨淡，收入与二手衣服店相比几乎可以忽略。小诗的小金库也日渐充盈起来，面对婆婆也更有底气，不再听一句不中听的就一言不发暗自闷许多天，而是想方设法回击过去。当婆婆再说到嫁妆、娘家家境的时候，小诗就直接说你以为你家什么好条件，以前追我的人家里如何如何，说到林子当初追求的时候低工资，装修房家里都没出一分钱，几次对峙下来，气是出了，可婆婆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有次吃完饭，婆婆叫住林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小诗独自一个人先回家了，回来林子板着脸，小诗问话也当没听到。小诗心想，大不了不过了，自己辞掉工作过来，原本一心想好好过日子，要是整天要听这种闲话，还不如不过了！大不了自己一个人。后面连续好几天俩人都堵着气，没有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是避开的，小诗的心降到冰点，这是结婚以来林子第一次这么冷淡。

聊天工具上刘生还是偶尔留言，说美女怎么不理人？可否交个朋友？小诗一直没有回复刘生，作为这种特殊生意，小诗总是尽量避免跟客户接触。开始偶尔有陌生电话打过来，都是喂一声又挂断，小诗开始并没有在意，查号码都显示未知号码，有时是白天，多半是晚上，有时还是半夜，未知号码也无法阻止联系人，让人防不胜防，而这个号码又是绑定家里的宽带，换着也觉得麻烦。有次晚上10点又打过来，喂一声之后，对方说话了：

“你好，我是刘生！”

“啊……哦，不认识，你打错了。”

“你是如诗店铺的掌柜吧，我是你的客户，经常给你留言的。”

“你打错了”

小诗慌忙挂断。想起当初寄快递的时候为嫌麻烦，留的是自己的号码，为了省麻烦而没有多办一个号，还真的给自己添大麻烦了。

刘生并不死心，电话又打过来。

“你想干嘛，我不认识你”小诗没好气。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也是缘分。”

“你搞错了”

“我查了这个号码的主人就是苏小诗，没这么巧吧，这也是我每次收到包裹的号码。我刚好在你的城市出差，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赏脸出来见一面，就在雕刻时光咖啡厅说几句话就行，几分钟……”

“没必要见面。”

“美女，不要这么说，我经常来这里出差，也知道你家离咖啡厅挺近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绝呢，就见个面而已，你总不至于让我去你家或者你老公公司去找你吧！”

“你……”原本在和林子冷战的小诗心情不佳，又遇上纠缠不清的刘生，小诗真是后悔做这劳什子生意了，更后悔当初没有弄个备用号码。后悔做生意也是假，如果不是有自己独立的收入，婆婆说什么都只得听着，连想一下分开的可能都不敢，像寄生虫一样越陷越深，难保事情会越来越糟糕呢！

迫于无奈，小诗还是赴约了，想着自己的信息都被对方查到了，见一面又有什么，咖啡馆也是公共地方，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咖啡馆里的刘生比想象中年龄小，看起来二十几岁，普通样貌，除了精瘦、看人眼神犀利并没什么特别，小诗一坐下来就被直勾勾盯着像是要剥光人衣服似的，看的人很不自在。见面的过程很尴尬，刘生七七八八的探问着，小诗嗯哦敷衍，也不想激怒他，过了十来分钟，小诗问可以走了吗，正起身时，刘生站起来突然一把拉过她凑近贪婪的闻了闻，小诗惊愕中挣扎，很快挣开了，落荒而逃，回到家中呆坐许久，如做了一场噩梦，手机里还传来刘生短信：今天很愉快，你真的很好闻，希望能再见面。小诗赶紧删除，正惊魂不定时，林子回来了，看到小诗打了招呼，不再像前几日的冰冷。小诗心想，要是刚刚被撞见该如何解释呢？赌气归赌气，这个家自己还是在乎的，并没有真正想离开，是时候该换个手机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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