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持续坠落
周一没掐好时间，到学校时，后门已上锁了，只能走前门。周一恰好升旗，纪律格外严，邢楠平时参加升旗仪式，每次都是掐好点，从前后门进都没有任何问题。可这次倒霉算是没跑了，一进校门，一个把门的女老师就走过来堵住了去路。
“哪班的，迟到了啊。”
“高三.二班。”邢楠一下子慌神了，这要给记上会影响班级评分的，自己可不敢给班上摸黑啊。
“对不起，老师，我是复读生，不算班上正式成员的，请别给我班扣分，下次我一定早来。”
“复读生也给准时参加升旗啊，你总是学生吧。”邢楠本想辩驳说自己一向都参加升旗仪式的，这是头回迟到，但事实上她却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认真点头应着，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是学生就行了，你只要在我们学校念一天书，就给参加升旗，知道吗？”这女老师严厉的声音刺得她像日本人似的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并且不停地点着头，女老师又斜了她一眼，转头向旁边的一个男老师说起来：“这个女生竟敢不参加升旗，还说......”
“当当......”操场的大喇叭忽然响起来，奏着运动会开幕式的乐曲，盖过了女老师的声音，邢楠在大门口的空地上站着感觉自己俨然是个糟糕透顶的坏学生。音乐再次奏起时，操场上响起一片国歌声，那女老师像表率似的在身边卖力唱着，情绪饱满激昂，手似乎也要随节拍挥动起来，只是抑制住了，仅仅握紧拳头带着股劲微微上下点压着，邢楠也认真张着嘴，只是没唱出一个字来，此刻她觉得女老师嘴里发出了：“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对准所有坏学生，开火、开火、再开火。”她窘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害怕操场上全校同学会发现她，她很想哭出来。
一进教室，先忙着交作业，然后便是月考了，数学卷似乎不难，可是代数题她怎么也推导不下去，余光中毕晓薇的笔唰唰地在纸上从容挥动着，她则如坐针毡，写不出来几道题来。
考完试依旧是抓紧上课，邢楠感觉神经很疲惫。常老师进来宣布又该交晚自习费和周六周日的补课费了，另外又订了黄冈中学和北京四中、东城、西城区的卷子，总共又给交出近70元。常老师走后，数学张老师进来凑热闹了：“我刚看上了一本精解，代数几何全包括，题不错，重点难点都有条分缕析的讲解与提示，明天大家每人带30元来。”“又交钱啊。”全班禁不住喊了起来，邢楠本身就比别人多付了4000元，现在又在陆陆续续地交钱，她都没脸向家里要了，但又有什么法子呢？
还没好受几天，第四天成绩单就下来了。邢楠考了35名，排名一下子比上次又跌了近20名，这下真成坏学生了。毕晓薇则高高端坐在第一名，卷子发下来时，全班沸腾了。毕晓薇身边簇拥着无数欢声笑语:赞扬、请教、故意要和她聊一句的男生等等。面对此情此景，邢楠真想逃开，但是非但无法逃避还迎来了常老师的目光。
“这次怎么没考好，退步很多，还给多努力啊，争取下次考好。
她很感激常老师给她留面子，话说得不太刺耳。但她又察觉到常老师投来的目光似乎越发淡漠了。而他走到毕晓薇面前时，则笑着看着她，很明显地流露出喜欢的神情，还用近乎开玩笑的口吻打趣道：“拿了第一，你爸爸给奖励了吗?”
“给根冰棍。”毕晓薇调皮地回答。
“哈哈，给你拜拜火。”常老师一下子给逗乐了，有些夸张地高声笑起来。
下课时，邢楠低头看着卷子，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如锋镝般飞驰而过，“不知天天忙什么呢？”她心不由的一惊，她知道那是吕毅的声音，那个辨识度很高的变声期的哑嗓，他在嘲笑自己，他看不上学习差的人，现在她更恨自己了。
接下来的一两天是分析试卷，邢楠硬着头皮进出教室，始终垂着眼，不敢看任何人，心里很沉重，但更使她难受的是她发现毕晓薇忽然不理她了。找她借卷子，她竟装听不见，说第二遍时，毕晓薇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笔记，没有任何反应。邢楠沉住气，心里不觉较起劲来，又开始说：“我想借你．．．．．．”还没把话说完，毕晓薇竟索性转身跟后面的盖萍闲聊起天来。
“你昨天看温兆伦演的电视剧了吗？”
“看了，这回他怎么留个这头，前面特长，还耷拉着，不好看。”
“可我觉得挺帅的，那女主角和他一比，一点光彩也显不出了．．．．．．”
“我星期四看了《阳光灿烂的日子》。”
“好吗？”
“感觉还不错。”
“我想看张学友演唱会，600元一张，我妈不让去，真烦，多难得的机会啊。”
“那你买碟吧。”
“我买了，他的每张专辑我都有，每张我只听两遍。”
“为什么？”
“我不舍得听，怕听多了把碟磨损坏了，那样效果就不好了。我的英文名字也改成“LINDA”了，因为那是他情歌中爱人的名字。”
“你真是名副其实的超级发烧友啊。”
毕晓薇像变个人似的眉飞色舞地聊起来，邢楠不禁有点惊愕。“她竟然会这样。”心里不觉更加郁闷了。而现在她进出也更敏感了，尽可能躲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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