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洋芋

 01

 春节喜庆的氛围还没有完全散去，冷不丁地下起了雪。

  紧锣密鼓地，仿佛是在迎接一场特殊意义的庆典。一个下午，就白茫茫的一片。这几天冷得厉害，不禁感叹，难道要在这新春刚要开始的时候堆一只冻红鼻子的雪人，拥抱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喝上一盅醇香的家乡包谷酒，做一个黄粱大美梦？

的确，把复制过来的祝福语稍稍加工一番再洒向四面八方，饭桌上冒着热气的不仅仅是香喷喷的菜肴还有“日新月不异”的“关怀”。

似乎一年中才开始的这几天大家都格外珍惜，忙碌着应酬自己的亲朋或者好友，一边祝贺着别人鸡年行大运一边祈祷着这一年不再漂泊可以足够努力足够幸运。觥筹交错中，我们恍惚走了很远。

02

人，一辈子真的很短暂，有些人过得严谨且认真，有些人得过且过活成一个演员或者说是一个笑话。每个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人之所以有情感，无非是有在乎的人或者说这辈子足够幸运能够被在乎。

光秃秃的树枝在晴天下突兀且硬朗，这场雪毫不做作，严肃厚重，和外面那些妖艳的丑八怪不一样。

厚厚的一层，堆满山丘，树梢，马路，田野，还有那些不怕冷的孩子光洁的额头和麻雀似的小脑袋。睫毛上蠕动的，那是这白雪，手心里横卧着的，那是这白雪，脑海里堆积着的，那是这白雪。

厚厚一层，像厚实温暖的脂肪，就和村上春树写的那样，那身着红衣的女子，有着厚雪一般的脂肪，踩起来会咯吱咯吱作响的那种。

我想说，这位红衣女子定然幸福定然精致。

03

这场雪降临的期间，有姑娘远嫁，有帅小伙取得心仪的女子，有新的生命睁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有像枯木一样的老人咯嘣一声断了骨头丢了灵魂彻彻底底和这个纷繁的世界告别。

而我，躲在黑漆漆的小屋里，和红炎炎炭火为伴，整日思考着我这二十岁半新不旧的一辈子。冻坏的白菜甜甜的，黑色的酸菜在黑色的坛子里继续发酵，胡萝卜被好动的孩子拿去当雪人的鼻子了.

老爹和老妈像极了两条饿坏的龙，互不相让，争吵着，这或许也就是他们的一辈子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孝心，当它遇上生活这把利剑会不会支离破碎？人，最大的幸运呢？莫过于老有所依。毕竟我现在是这么认同的。

04

奶奶躺着床上，孙子辈儿的我应该每天跟着照顾才对，相反，我有一种强烈的反抗和不愿意。

不知道说这些话会不会遭天谴？姑且会吧！我等着。之前写过奶奶的一些故事，多少有些敬爱和尊重。

天气慢慢转晴，雪在阳光下闪着光，融化了，顺着屋檐，滴答滴答滴答，那石头上的小窝就是这样产生的吧。

奶奶躺在床上，只能说话吃饭，或许在她闲着的时候会回忆起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不长不短的一辈子。不过，她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当然，她也不会让身边的人闲下来。她自己睡觉会不自觉地害怕，会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包括一些已故的人和不曾提起的鬼魂。

她似乎每天都很忙，忙着叫嚣儿孙做一些她喜欢的事，忙着指挥安排自己喜欢的一日多餐，忙着嚎叫着自己身体的某处以至于处处的疼痛难忍。每时每刻都必须陪伴，每时每刻都要叫嚣，每时每刻都在责怪，每时每刻在抱怨。从生病住院到回家，两个月的时间，大伯父，堂哥，老爹，小叔，没日没夜轮着班照顾。

或许，这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毕竟她是病人，并且是病中母亲，病中的老人。

我不敢说她的不是，因为她有着扯不掉的头衔——我老爹的妈妈。越来越像个孩子，我们必须联合起来说同一个谎话，她不会死，至少她真的不用现在很快地死死睡去。

05

大抵很多人家里的矛盾都和我家一样吧！四个男人围绕着这口快要枯竭的老井，春风依旧，只因为喝过这井里的水，只因为曾经还是一个孩子，只因为她是家中老母，只因为人们脑中经久不衰的“孝心”和美德。

我是一个粗人，不会说假话，不会拿着精致的勺子递送不被我承认的孝道，不会忍受那口掉光牙齿的嘴里吐出来的阵阵叫嚣和谩骂。

可怜我那头发花白的伯父和日益消瘦的老爹，可怜我那日夜守候的孝心和白发，可怜我那山脚拐弯处冰冷的墓穴和中堂黑色的红木棺材，可怜我日夜想念的脸庞和古老的记忆……

人们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送别，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没有人可以否认，一出生就背负的责任。我们必须目送一口老井的枯竭，目送一棵老树在同一个地方站立一辈子，因为生来我们就是某人的子女，某人的希望，某人老有所依一切的寄托。我们始终期盼着老有所依，那么如果有一天老无所依呢？真的只是把我们 这些个体留在时光里那么简单吗？

06

有些想法，甚是奇怪，来得从容，去得轻松。

背着行囊，没有人过问你将要去哪方？心里嘀咕着，难道打算就这样流浪。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真的会走一段奈何桥，喝一碗辛辣抑酸甜或微苦的孟婆汤。大抵和啤酒一样吧，有人愿意将醉就醉，有人愿意醒得明白也不想醉得糊涂。

不需要归程，路途遥远又能如何。常常在惯性的秩序中行走的人，往往忽略了天空和大地，只看见了自己浑浊的影子。而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希望我们都可以老有所依，毕竟这是一直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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