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饭过后,在炽热的阳光下,步伐变得缓慢而慵懒。
晚睡晚起,总让人头昏脑胀。史雨洁用食指关节揉了揉太阳穴,绕过小店门前的摇摇机,重又回到屋檐下的阴影里。
小刀在她身后缓步跟着,见她嘟着嘴,不开心的模样。
“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头晕晕的,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她用掌根揉了揉头,眉心紧蹙。
小刀轻柔的拉过她的手臂,掌背贴在她的额上,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带你去看医生吧。”他亲昵的拨开,她落在眼前的发丝。注视着她的眼神,带着关怀和宠溺,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那倒不用。”她一脸狡黠的笑着,继续说:“不想去上班了。”
“又不上班,没关系吗?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他担忧,轻轻的抚摸她的秀发。
“能有什么关系啊,请假就好了啊。”她收起了笑容,失落道:“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
“那倒不是,我的店,没我也能开下去。”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她打电话,协商许久,只要到了下午的假。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玩密室逃脱,接着吃晚饭。
下午的时间,瞬间消耗殆尽,到了不得不去上班的时候,史雨洁仍感意犹未尽。
她拉着小刀的手,撒娇耍赖,带着不情愿,扭捏着。但最终,不得不回去上班。
二
小刀回到酒吧,吧台凌乱着,他皱着眉头,一边整理,一边四处打量,发觉未完善处,指挥着店员前去打理。
忙碌了大半个小时,吧台倒是规整了些。他扫视店内,发现许多不足,角落的灰尘,某处桌底被揉成了球的纸巾;桌上东西,要嘛多了,要嘛没整齐归置;橱窗玻璃上沾满了灰尘。
他责怪自己,这段时间里,对店内的事太不上心;接着又在心里责怪店员,没有主动做事,对待工作,马虎不仁,粗心大意。他想了想,还是应该把责任归在自己的身上;于是拿出纸笔,将要做的事项,一件一件的列在纸上,按先后顺序,让他们逐一完成。他一次只发布一个任务,等他们完成了,他再发布下一项工作,在店员忙碌时,他会去检查上一项已完成的工作,发现不足的地方,他会一边完善,一边记录在纸上,等他们完成所有工作后,再一件一件的跟他们指出来。他希望这样做,能让他们有所进步。
纸上的任务已完成过半,他沉寂在工作带来的满足感里。就在这时,微信新消息提示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史雨洁:“有空吗?”
史雨洁:“我没上班了……”
小刀:“怎么啦?现在在哪?”
史雨洁:“在外面,会所附近的红绿灯路口。”
……
小刀跑到吧台边的包厢,掀开张正的被子,将他拉起来,把记录工作的纸张塞到他的手里。“快起来,帮忙盯着他们工作,纸上列出来的,一定要都完成了”。张正一脸迷糊,但不敢怠慢,强打精神,点头道:“好的”。小刀转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不放心的继续说道:“赶快起来,这些工作要抓紧完成,一会客人来了,就没法做了。”张正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纸张,满口答应。小刀匆匆向外,不时的望向正忙碌着店员。
张正注视着门口,确认小刀走远后,拉过被子,将纸张盖在脸上,稍晚,他将纸张丢在一边,睡了过去。
三
在等红灯的路口,小刀在斑马线的这边,望着提着袋子,低头玩手机的史雨洁。红绿灯多次切换,她伫立着,一动不动,等着他过去。
“送我回趟宿舍,然后带我去玩。”她笑着,像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了?”小刀接过她手上的袋子,拉住她的手。
“我辞职了,以后不上班了。”
“怎么突然不上了?”
“跟主管吵了一架。他说我老是乱请假、迟到、早退,还说之前的请假统统要算做旷工,扣除三倍的工资。我和他吵起来,跟他说,如果非要那样做,我就辞职。他说我威胁他,说我如果要辞职,绝不留我。于是我就辞职了,他也签字批准了,现在就剩结工资了。”史雨洁继续笑着,一副轻松的模样。
小刀听完,闪过脑海的第一个情绪,是喜悦——她终于不在会所上班了。接着他想到未来,想到债务,想到生活的困难,想到史雨洁的欲望。他想,如果她一开始就不曾接触这个行业,那就好办了。现在,他有太多的不确定。
小刀开车,送史雨洁到了宿舍,他坐车上,等她。20多分钟后,史雨洁换了身衣服,手上还是提着原来的袋子。她落座在副驾驶,将袋子抱在膝上。
“我们去哪?”小刀问。
“去我妈家,去玩牌!”
小刀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数日,夜晚总是玩牌。过后,他们去足浴店过夜,看电影到凌晨四、五点,睡到下午一两点起来。她们整日黏在一起,吃饭、游泳、看电影、公园散步、逛街…;然后,玩牌!生活变得平淡无味,一切似乎都在围绕着‘赌局’运转。白天等待赌局,夜晚沉浸在赌局。这样的生活会消磨人的意志,使人成为麻木、迟钝、盲目乐观的全职‘赌徒’。
四
小刀已有多日未去店里,令他担忧的是,他感知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对纸牌聚会的兴趣越来越浓,对琐碎累人的工作感到乏味无趣!他担忧,再这样下去,原本就在谷底的自己,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他驱车行驶在漆黑的夜里,周边的景物,被暗夜淹没,车灯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史雨洁坐在副驾驶,看着短视频哈哈大笑着。往常看到她这个样子,小刀总会笑着摇摇头,宠溺的将她当成孩子。如今却满心的担忧,唇边,徒生一丝苦涩。
“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过吗?”他将字句反复推敲,还是想不出柔和的字眼,唯有把语气伪装的尽量温柔。
“哈哈。”她笑的欢腾,小刀却听得诡异。“告诉你吧,我要回去读书了。”
“读书?”小刀一脸疑惑。
“几个月前,老家的村支书联系了我,说村里有政策,可以让我回去读中专。可供选择的专业里,我喜欢护士和幼师专业。”她满怀希望,憧憬着想象中的美好未来,却忘了,她从未爱上过学校的生活。
“你这个年纪还可以回去读书?”小刀惊讶,重回校园的政策?他觉着不可思议。
“什么这个年纪?当然可以啊,我才19,村支书说了,在政策范围内。”
她语气坚定,不像在讲瞎话,他只好相信。
“所以,你决定了吗?”小刀意识到,一旦这事成真,她们必然分隔两地。他不确定,她们的关系是否还能继续。
“嗯,应该是要的。”她顿了顿,收起了笑容,低着头,望向膝盖。“我妈说,回去读书,我以后会嫁的好一些。”
“哦。”他脑子里空荡荡的,无喜无悲。
他望了望左手边的车窗。越过黑暗的路段后,在路灯的照射下,街道明亮起来,道旁是精心设计的园林绿化,一株株热带乔木傲然挺立。
他无心观赏风景。街道空旷开阔,他的手却神经质的在方向盘上紧了紧,收回了踩在油门上的右脚,放在刹车片上,像是在堤防着什么危险。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她突然发问。
“会,但你的前途更重要。”
她笑了,无声的咧着嘴笑,那笑容很不自然,像在掩饰徒然泛起的淡淡忧伤。
他沉默,铮铮的望着前方。他在想象着她的未来,也在想象着自己的未来。
未来的日子,如果没有彼此,会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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