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处的那个年代,在那个偏僻落后的乡村,从没听见有人说过“我爱你”或“亲爱的”三个字。后来虽然离开了养育我们的村庄,但仍没有脱离乡村工作,也没听见有人把“我爱你”和“亲爱的”挂在嘴上。
图片来自网络不说爱不等于没有爱。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人与人的爱有一种特殊的表达方式,比如夫妻之间表达爱不像现在的人左一个老公,右一个老婆,那时如果有人敢这么称呼会笑到岔气,说你不是脑子进水,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那时老婆称呼老公一般为“老鬼”或“死鬼”,直呼其名便失去了爱意。
民间曾广为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一天,一家人过节宰了一只鸡,炖出由儿媳妇儿分配吃鸡,儿媳妇儿一边扒鸡一边说:“珰(给),大大(爸爸)有愁,吃个鸡头;媳妇子,吃个鸡脯子。”最后剩下两条鸡腿,媳妇儿很不情愿地说:“珰(给),死鬼,吃上两条鸡腿”。结果把最好的部位都给了自己和老公。
虽然我们那代人不说“爱”,但在交往中都能通过默契的方式把内心的感情表达出来。如劳动中的打情骂俏、玩耍嬉闹或互帮互助都是一种最好的表达方式。青年男女互有好感就会借助玩笑乘机揩点油,占点便宜再正常不过。劳动中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都是情感的表达,只要有了肢体上的接触,行为上的主动,语言上的挑逗,就再也离不开那怦然的心动,爱上恋上也是自然的事情,甚至痴迷疯狂,恨不得练就一身隐身法术,远离劳动的人群,枕于君之肩头,醉那百般的温柔。
有点文化的青年,也会写个信、递个条、买个手绢、织个围巾或寄个像片什么的来表情达意。我第一次收到家乡一个女孩子寄来的一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激动的心情难以表达,胸中涌起的那份甜蜜令人陶醉,愉悦的心情总想在同伴和好友面前显摆显摆,结果让好友发现,在打闹和抢夺中把这份充满爱恋的信撕了个粉碎,当然也撕碎了这份难以忘却的美丽。
每一个经历过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尝过暗恋的滋味,那种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悄悄在心中绽放的感觉,当然是美美哒! 到我谈婚论嫁的年龄,处于“文革”后期,那时我已参加工作,对公务员的管理还是相当严格,凡感情出轨者统称为“作风”问题,被处分被开者不少,尽管荷尔蒙旺盛至极,理性告诉我必须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因此假装高冷,不近女色,但依然很难阻挡姑娘们火一样的热情。
那个年代姑娘找对象流行“一军、二干、三工人”,这是农村女青年唯一的出路。也许因为我是人民公社的干部,中国最基层的公务员,吃的是“皇粮”,挣的是工资,加上个大腿长、人模狗样、老实善良,也是农村姑娘的首选之一。
一次我下乡住到老乡家,晚上几个年轻人盘腿围坐,在炕上打扑克,玩耍中有位姑娘有意地用脚触碰我,我知道她是用肢体语言在告诉我“我爱你”!
还有一次在人民公社的“大礼堂”看电影,电影开始后,进来一位姑娘径直走到我的身旁站下,然后也是用脚在不断地触碰我,而且碰得很有力,生怕我感觉不到似的。我瞪大眼睛想看个究竟,但终因光线暗淡没看清楚,我的理性告诉我,我是公社的干部,绝不能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时的人封建保守,农村姑娘保鲜期本就短,她们不敢晚婚,更不敢单身,一般十几岁便名花有主,到了二十一二岁还嫁不出去就被“八卦”,国家也规定,女二十三结婚就算晚婚。所以好多姑娘只要有了机会,宁愿碰的头破血流,也不敢错失良机,可想而知,她们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有一年,我在某个生产大队“蹲点”,每天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一日三餐由生产队长“派饭”。有户人家对我吃饭格外关注,他家只要吃好的,不管派与不派总要叫我,如若不去,还要打发孩子送过来。我已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因为他们家有位漂亮的姑娘!
当时姑娘正在上高中,后来毕业回乡,我们在一起劳动、在一起学习、在一起唱歌、在一起排练节目,只要有我,姑娘会极尽全力来展现她优秀的一面。可是,我们互相从没说过一句爱,从没牵过一次手,见面连眼皮都不敢撩,更不敢表白!可是我的一切她知道,她的一切我知道。俩个年轻人撞出的那一点点爱火,彼此心知肚明,珍藏于心。后来由于父母的激烈反对,这点爱火很快被浇灭。
我和爱人的这场婚恋是典型的“先介绍后恋爱”。但我们的爱情表达主要靠鸿雁传书,赋予了浓重的时代色彩,如对恋人的称谓都是“同志”。从未说过一句“亲爱的”或“我爱你”,信的内容大多是汇报工作或政治方面的事情,如什么时候入了党,入了团,最近做了哪些工作,被评选了什么先进、模范之类的,很少谈及感情,结婚后我爱人常拿这句话来调侃我。
大爱无声。最深沉的爱往往最平淡、最直接、最不起眼。我们那代人的恋爱可以说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一首山歌、一封信、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就足以表达对恋人无尽的爱意!
后来我也进了城,能进电影院,有了电视机,看惯了电影里的“我爱你”,听惯了电视里的“亲爱的”,对青年人追求爱情的那种浪漫羡慕不已,只可惜我们没赶上好年代。有人说现代社会爱情太过物质化,太过奢侈化,可我们那个年代也太过精神化、理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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