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28 九十九课
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
郭志强,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政史地》编辑部主任。
5.8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语音整理
我们今天继续来共同学习《论语·公冶长篇》第八章。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盛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这一章涉及到的人物比较多,有五个,稍微有点长。
在这一章里,孔子借与孟武伯的对话来评价仲由、冉求和公西赤三个弟子。
孔子认为,仲由,也就是子路,他的才能胜过了冉求,而冉求之才又胜过公西赤。这三个弟子都不错,都有安邦定国之才,但是都没有达到仁的境界。
孟武伯这个人,我们前面曾经讲到过,姓仲孙,名彘。他是孟懿子之子,孟僖子之孙。“武”是他的谥。
这一章的背景,就是孟武伯让孔子来评价一下自己的学生,他有可能是为朝廷选拔一些人才,也有可能为自己的家族选择一些家臣,所以产生了这么一段对话。
另外一个孔子的学生是冉求,姓冉,仲弓氏,名求,字子有。一般认为冉求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据说,他为人谦虚多礼,性情温和,也比较本分,在《孔子家语》评价他是“进则理其官职,退则受教圣师。”所以孔子对他多以鼓励为主,《论语》里有这么一句说:“求也退,故进之”。意思是啥呢?就是冉求这个人,非常小心谨慎,有时候做事放不开手脚,所以孔子对他多以鼓励为主。
需要提醒大家注意的,孔子的学生里边姓冉的有三个,大家不要混到一块儿。一个是冉雍,一个是冉耕,还有这里的一个冉求,被称为“三冉”。
这里孔子的另外一个弟子是公西赤,复姓公西,名赤,字子华,有时候《论语》里称公西华。鲁国人。他擅长言辞应对,熟悉外交礼仪。我们在中学语文课本里曾经提到过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坐。
他明确的表达过自己的意愿,就是“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所以,孔子认为他非常适合“束带立于朝”,接待宾客,或者是出使诸侯,做外交工作。
我们还是回到文本上来看。“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就是孟武伯问孔子,子路你的这个学生有仁德吗?
不用我说,大家一猜就能够知道孔子是怎么回答的。因为孔子对仁的要求很高,他除了曾经说颜回“三月不违仁”以外,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弟子具有仁德,就连他自己也包括在内。所以孔子回答说,我不知道他是否具有仁德。
孟武伯又接着问,那他有啥才能呢?孔子说,“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那孔子就接着说,子路他可以负责一个千乘国家的兵库,那实际上是在说,子路他的才能足以可以治理一个大国。千乘之国就是具有1000辆兵车的国家,在当时算得上是大国了,连鲁国也没有1000辆兵车,据说只有800辆。
我们知道,春秋时期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就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就是祭祀于打仗。而子路是可以带兵打仗的。注意,这个赋指的是兵赋。孔子评价子路治理一个千乘之国是没有问题的,可见孔子对子路的才能评价还是很高的。回过头来,我们看上一章,孔子评价子路“无所取材”,那应该是开玩笑的话。
孟武伯问完子路,又接着说,“求也何如?”冉求这个人怎么样呢?孔子说,冉秋可以治理一个1000户人口聚集的城镇,或者治理一个有100辆兵车的卿大夫之家。也就是说,一个千户的城镇,或者是百辆兵车的封邑,冉求可以去当他的大总管,这是没有问题的。
接着孟武伯问,“赤也何如?”就是公西赤怎么样呢?孔子说,公西赤他熟悉朝廷的外交礼仪,接待外宾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并没有说他有治国安邦之才。
当然,外交也是一个治国理政的一个方面,从这个角度来说,公西赤他也是具有一定治国才能的。
我们发现孔子对三个学生的评价都比较高,但是,孔子都说“不知其仁”,由此可见,孔子觉得这三个学生虽然很有才,但是没有达到仁的境界。那“不知其仁”,并不是说他不仁,而是说他内心是否真正达到了仁,作为孔子他真的是不清楚,他只是在叙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在这里我们发现当孔子的学生还是比较幸福的。一则是因为孔子基本上不收学费,只是象征性的有束修,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财力情况给老师拿一个见面礼就可以了;其二,孔子还负责指导他们的业务学习以及文化知识的学习;其三,老师还帮助他们推荐工作,让他们去入仕,去做官。
然后需要注意的就是一个细节了,就是孟武伯称冉求、公西赤,都是称名而不称字,这个是符合周朝礼制的,就是父称子,君称臣,师称生,都直呼其名,不称字。但是呢,称仲由的时候,不叫由,而是称其字子路。这里就显示了孟武伯对子路有一份特别的尊敬。孟武伯为什么特别尊敬子路呢?第一个可能子路的年龄比较大,同时也可能是子路长期做孔子的随侍,更主要的是因为子路他有才。子路虽然性格比较鲁莽,但是他这个人不虚伪,很真诚,可以说一生都追随孔子,矢志不渝。他的年龄也仅仅比孔子小九岁,应该说是孔子的早期弟子之一。与孟武伯的那个叔叔,也就是南容,年龄差不多。而南容也是孔子的早期弟子之一。也就是说,子路与孟武伯的叔叔是师兄弟,故孟武伯在这里显示出了对子路的特别的尊重,所以称其字而不称其名。
孙中兴详解
这章仍然是孔子对弟子的评论。这章借着孟武伯(《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说问的人是季康子)问“弟子仁乎”,孔子一次评论了三个弟子不同的才能,但都避开了“仁”的问题。
孟武伯请问孔子:“子路算不算得上是个有仁德的人?”孔子回答说:“不知道。”孟武伯又追问,孔子才回答说:“仲由这个人啊!可以在一个有一千辆四匹马拉的车的国家中担任军事工作,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仁德。”孟武伯接着问:“冉求怎么样?”孔子回答说:“冉求这个人啊!可以在一千户人家和一百辆四匹马拉的马车的诸侯国中担任家臣,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仁德。”孟武伯最后问道:“公西赤怎么样?”孔子回答说:“公西赤这个人啊,可以让他穿着正式的礼服,和外来的宾客交谈,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仁德。”
发问的孟武伯,在《为政篇》第六章就出现过,那次他向孔子“问孝”。这次,他向孔子问弟子子路是否合乎“仁”的标准。看来像是现在“征才”时要参考的推荐人的意见。
这里提到的孔门三弟子:仲由,字子路,弁(或作卞)国人,小孔子九岁;冉求,字子有,小孔子二十九岁;公西赤,字子华,小孔子四十二岁(《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和《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千室之邑”,“卿大夫之邑也”(孔安国和邢昺)或“大邑”(朱子)。“百乘”,“卿大夫之家”(朱子)或“大夫之家”(戴望)。“千室”和“百乘”,孔安国说是“诸侯千乘、大夫百乘”。“宰”是“家臣”(孔安国)或“邑长家臣之通号”(朱子)。
孔子对三个弟子“仁乎”的答案都一律说“不知也”。不过,他还是说出了三位学生自己的材性不同之处,显示出他平常对弟子的观察,以及他推荐弟子都是希望他们适才适性,在最恰当的岗位上,尽己推人。绝不因为要推销自己弟子,就随便对人乱吹捧。
孔子认为子路的才干可以治理政经资源丰富的邦国(千乘之国),特别是有征兵和军需方面(赋)的长才。冉求的才干比子路小,大概可以治理政经资源不算丰富的小邦国(十室之邑、百乘之家),他的才能可以当个管理邦国的家臣(宰)。公西华的才干又更小,大概可以担当外交场合的礼宾工作。
三个人中的冉有和子路同属孔门四科政事门,公西赤没排上名。不过,还有两次他们三个也一并被提到。他们的才能和自知之明也都和这里孔子的评断是一致的。
在《先进篇》第二十二章中,孔子针对子路和冉有问同一个问题“闻斯行诸”(是不是闻知了道就要去实践)却给了完全不同的答案,资质不高的公西华就问孔子其中的道理。孔子就表明了两人的个性不同,所以因材施教,给了不同的建议。
有一次,他们仨和曾晳(曾子的父亲,《论语》中只出现过一次),在孔子的要求下,说出对自己能力的评估以及未来生涯的规划(《先进篇》11.26)。他们仨的说法都与孔子这里的说法类似。这段十分精彩,我有不同的见解,请等待我到时候的分解。
后来,子路和冉有都成为鲁国当时当家的季氏的家臣。不过孔子对他们的做法不甚满意:冉求不能阻止“季氏旅于泰山”,让孔子悲叹“泰山不如林放”(《八佾篇》3.6);他还为季氏“聚敛”,让孔子气到要让门人“鸣鼓而攻之”(《先进篇》11.17);子路和冉有哥俩后来当了季氏的家臣,不能阻止季氏要找借口侵夺颛臾,让孔子也很生气(《季氏篇》16.1)。至于公西华,他赞叹过孔子的“为之不厌,诲人不倦”是弟子很难比得上的(《述而篇》7.34)。冉有家庭的经济状况不错,他在出使齐国的时候,孔子认为不必给他母亲太多粮食补助,可是冉求很爱护这位学弟,并没有遵照孔子的指示,擅自给了公西赤的母亲多一点的粮食(《雍也篇》6.4)。
孔子对这三位弟子的评价虽然如此,同门子贡的评价也和孔子差不多:子贡认为子路的长处在于“不畏强御,不侮矜寡;其言曰性,都其富哉,任其戎,是仲由之行也”,还说孔子认为他“强乎武哉,文不胜其质”;冉求的长处在于“恭老恤孤,不忘宾旅,好学省物而不勤,是冉求之行也”,还说孔子认为他可以为“国老”;公西赤的长处则是“志通而好礼,摈相两君之事,笃雅其有礼节也,是公西赤之行也”,还引述孔子说过可以跟他学“宾客之事”(《大戴礼记·卫将军文子》)。
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有一次,鲁哀公问冉有:“人顺着本质做人就好了,何必还要学才能成为君子呢?”冉有的回答是“虽有良玉,不刻镂则不成器;虽有美质,不学则不成君子”,他还举例说“子路原来是卞这个地方的野人,子贡则是卫国的商人,因为跟孔子学,才成为天下显士,让诸侯卿大夫都对他们亲爱有加,这就是学的效果”,所以他的结论是“士必学问,然后成君子”(《韩诗外传·卷八》)。
孔子不像当时的人那样轻易就认为某些人值得“仁”的称号。他也没说过自己有这个“德”,甚至认为自己不够格称为“仁”,更别说是“圣”(《述而篇》7.34)。大概学生中最可能有仁德的候选人,应该算是“孔门四科”中的德行四杰——颜渊、闵子骞、冉伯牛和仲弓,特别是颜渊(可是孔子顶多夸他“贤”)。可是这里,孟武伯没问起,孔子也没说。
在孔子的心目中,仁德标准太高,只有能以天下为念的人才能当之无愧,这包括“殷之三仁”(微子、箕子和比干)(《微子篇》18.1)和管仲(《宪问篇》14.16)。这又显现出孔子的标准与当时人不同,无怪乎不能见容于世。他走在一条孤独的道路上,人们都难望其项背。
下一章就是这样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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