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与“东坡”
文/石岩磊
消费者物价指数（consumer price index），也叫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简称CPI，它主要是统计了八类商品的价格变动情况，其中的食品占比为三分之一，而猪肉在食品类中的权重达到10%左右，所以肉价的波动对CPI的影响十分明显，成了人们密切关注的焦点。去年年底猪肉走出一波大行情，多地肉价冲上了40元每斤的高点，网上便流传开许多有关猪肉的搞笑段子和视频，比如“今天去买猪肉，老板问我首付还是全款”，于是许多房地产企业闻着肉香纷纷开始转型，积极进军养猪行业。
可春节过后猪肉价格逐步回落，现在大部分地区都已降到每斤20几元的水平，相对来说要便宜了许多，但和宋代比较仍有很大差距。苏东坡在打油诗《猪肉颂》里不仅描述了红烧肉的制作秘诀，而且说道：“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原因是“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富贵之人不愿意吃，贫贱者又不会烹饪，因此他得以“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据说，猪肉价格低迷是与北宋时期的社会习俗密不可分，当时皇家贵胄都以吃羊肉为荣，在上行下效中导致猪肉“价贱如泥”，反而便宜了遭贬的苏轼，可以施展厨艺大快朵颐，也让老百姓品尝到“东坡肉”的美味。
苏轼烧肉不只是为了解馋，更多的是在烹煮人生。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他因“文字狱”被诬陷锒铛入狱，后在多方营救下侥幸脱险，流放到长江边的黄州，从庙堂之高跌至江湖之远，不仅仕途前景渺茫，而且基本生活也成了问题，不得不躬耕东坡勉强度日，但如此遭际并未摧垮他的乐观天性，不但创作出惊世名篇《念奴娇·赤壁怀古》，发出了“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喟然长叹，而且在自娱自乐中创制出诸多美食，让当地百姓享用到珍馐美味。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大文豪已远去，而现实中的一位“猪肉西施”又惊艳了我的双眼。离我家不足千米就有个大型菜市场，各种食材应有尽有，肉铺多达八九个，去年底在西侧又新开了一家，且生意十分红火，摊位前总是排着长队，我也时常光顾。摊主是位30多岁的妇女，虽身材娇小但长相并不出众，可她特别干练，一边亲昵地询问着：“大哥，您是炒菜用，还是做馅使？”“姐姐，您是要肥点的，还是瘦点的？”一边麻利地手起刀落，斤两丝毫不差，更吸引人的是她总能把肉剔得干干净净，给人以卫生放心的感觉。
卖猪肉的女人和文采飞扬的苏轼好像无法相提并论，可我觉得他们还是有共通之处，就是都在为生活而打拼，差别仅在于一个是以肉食为营生，一个是以食肉为乐趣；一个在底层乐此不疲，一个在基层乐天知命，他们的从容与豁达是一致的。为了养家糊口，“猪肉西施”抛却了娇柔，操刀剁骨挥洒着刚强；为了摆脱困境，苏轼卸掉高贵做派，烧柴烹肉熬制出淡然，“东坡”和“西施”即相遇在了生存的狭路上，他们彼此相视一笑便擦肩而过，空谷中徒留两串清脆的脚步声，分不清年月，辨不出南北，回响却亘古绕梁。
真的是造化弄人，谁会想到文坛巨擘能烧出美味？谁能料到“准美女”也可顾客盈门？不是由于遭遇坎坷，苏轼岂会下厨代庖？不是因为肉价飞涨，“西施”焉能跻身油腻之地？也许在尘世的喧嚣中，我们理应“无问东西”，存在即是合理，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少数，还是低到尘埃的大众，都有着无法道说的不易，不管是肉价高企时的惊呼，还是猪市低迷时的唏嘘，都凝聚着无数人的悲欢，人生海海唯有达观以待，且行且珍重吧。
202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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