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见张怡,我惊异于她的变化。
她才38,头发已经花白了,随意地在脑后挽个松松的髻,凌乱而慵懒。皱纹像一张网,笼住了她整个面颊。她眼袋突出、黑眼圈很深,胡乱搭配的衣饰更突显出她的水桶腰,大肚腩。
更令我震惊的是她的眼神,空洞,呆滞,无神,好像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欣喜或者期望。
这哪里是我记忆中的她!
记忆中的她,算不上漂亮,但爱说爱笑,整日叽叽喳喳,像只麻雀。尤其是她的小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好像装着日月星辰。再郁闷的事,看着她的眼睛,听她咯咯地笑 ,都觉得有阳光洒进心田。
我刻意谈起了过去,她偶尔嗯一下,不知在没在听。更多的时候,她沉默着,眼神漂浮而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为了不冷场,我把话题扯到了现在。
“张怡,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每天早上跟打仗似的。但习惯就好了,只是今年身体不太好,等公交车风吹雨淋,感冒就没断过。”
“赶公交车?你没买车?”
轮到我吃惊了。我知道,她工作单位和家距离20多公里,要转两次车。我不能想象,她每天把两个孩子送到学校后怎样心急火燎赶到单位。
“现在买个车可以付按揭,要不了多少钱的。”怕伤她自尊,我说得小心翼翼。
“按揭总要每月还吧?你知道的,我工资不高。”
“你们家全靠你一个?你老公呢?”
“别提他了!自从从上一家公司辞职,现在都呆在家里,两年了,颗粒无收。”
“万一不行,可以跑滴滴啊,又可以送你上班。”
“人家说,丢不起这个人。”
我正在思考,凭劳动吃饭,怎么就丢人了?卧室里传来哭声。
张怡一下站起来,急匆匆进去了。
“王超,王超,给我拿点纸来!宇宇拉肚子了!”
我们俩女人在客厅里谈了半天,屋里一直静悄悄的,我还以为,她老公不在家呢。
王超蓬松着头发,穿条裤衩,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出来。“大清早的,嚎丧啊?”,可能被打搅了睡眠,他每个毛孔都写满了不耐烦。他甚至没有看到客厅里的我。
王超拿完纸,嘟嘟囔囔地回到他的卧室,砰一声,把卧室门关得震天响。
“王超,王超,帮我找条宇宇穿的裤子!”
王超的卧室半天没得动静,我想了想,走进了宇宇睡觉的房间。
卧室里臭气熏天,孩子把被子和衣物弄得一塌糊涂。
“不好意思,你看……孩子拉肚子好几天了。”张怡的脸上写满尴尬,也布满焦虑。
“你家王超咋回事?”
“天天打游戏打到半夜三更,第二天,不睡到中午不起床,怎么说都不听,说多了,还跟你急。偶尔我一个人顾不过孩子来,喊他干点什么,他不耐烦着呢!”
“孩子不是他的?”我气得口不择言。
“这样的婚姻,你没打算离?”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但我实在心疼张怡。
“离?”她看看我,沉默了半晌。
“我带着俩孩子,离了,怎么嫁?如果不打算再嫁,何必离?”
“可是,可是,你明明活得不好!”我急了。
“离了就能更好?你看社会上那些男人,吃喝嫖赌,样样占全的不少。他懒,但不嫖不赌不养小三不家暴,也算省心。”
我说不出话。我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不嫖不赌不养小三不家暴,这只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最下线,而不是对一个合格的男人的要求。男人最基本的责任和担当,关怀和体贴,不应该是一个男人必备的软件?
一个男人达到最下线,女人便无所求,是女人无可奈何下的妥协呢,还是女人无力改变的下的麻醉?
但我能说什么呢?每个人的婚姻,说到底,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别人也不便插手。
离开张怡家的时候,天全黑了。
我回到自己的小区,我家的窗户,黑洞洞的,我知道,老公又出去了。他的日子夜夜笙歌,几乎夜不归宿,美其名曰“业务需要”,我不是一样没辙吗?
想起先前我还劝张怡离婚,我不禁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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