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衣

1

可以非常自豪的说，我是一个有理想的合法公民。我想这一点十分重要。有没有理想是衡量一个人人生价值的重要选项。同那些胸怀大志的同胞一样，我的理想是唯一的，排他的，也是一以贯之的。

我的理想是作家。

这样的理想十分的不起眼，想靠写作扬名立万的臭了一大街。但是，真正成功的寥寥无几。一辈子游荡在理想边缘的数不胜数。

想成为作家，必须有天赋。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的立场是一贯的，明确的，那就是我有天赋。我从小就喜欢阅读写作，并且得到了很多赞誉。

实话实说，在懵懵懂懂的童年，我并没有作家这个理想，那个时候我连理想的真实含义都搞不清楚。我只是爱读书，爱写作，而且写的在同龄人中还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理想的理解越来越深刻，渐渐树立了作家的理想。

据我了解，每一个大作家的人生都是坎坷的。而我的目标就是成为大作家，不是什么文坛的虾兵蟹将。因此我也做好了经历人生风雨的准备。

很早我就知道，中国的大作家绝大多数读的不是中文专业，甚至很多大作家连大学都没有上过。这个问题我有自己的看法。我还是要读大学的。

在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今天，读大学的意义已经不是衣锦还乡了，他是每个人人生中必然经历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很重要，可以提升一个人的人生质量。大学生不一定赚大钱，但我想肯定比没上过大学的人素质高。

就这么定了，先读大学，业余写作。毕业再说职业作家的事。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大笨。中国公民。生在农村，长在县城。

考上县重点高中那一年，我并没有多高兴。我知道这是另一个开始。人生总会有一些关键节点，这样的节点很重要，往往是承上启下的。高中，就是这样的一个节点。

“如果你考上重点大学，爸爸给你配微机。”我的笨爸向我保证。

电脑就电脑，非得表述成微机。整什么洋词呢。

考重点，照我的班主任的说法，“绝对没问题”。我的大脑，是大作家的大脑，聪明着呢。目标一定会实现。

辛苦的高中，苦行僧般的生活，终于过去了，我考上了名牌大学。

选专业的时候，我犯了难。我不想读中文，想读个赚钱多的专业，毕业好找工作。工作稳定才有精力追逐理想。

我读了建筑学。个中缘由一言难尽。最大的理由是我的笨爸的弟弟也就是我的笨叔开了一家设计公司，如果我读了建筑学，毕业整好顺理成章的到笨叔的公司。自己人，好说话。

大学生活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很快就毕业了。

我背起行囊，离开我读书的城市，回省城。我的笨叔就在省城。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笨叔的公司，在一家不起眼的写字楼里。

“笨叔，我毕业了。”我对坐在老板椅里的笨叔说。笨叔的办公室布置的还可以，像个老板的样儿。

“行。你刚毕业，业务还不能上手。估计得在单位学三年。”笨叔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我们在大学就是打基础。实际工作我们没有接触过。”我急忙表明观点。

“你还回去看看你爸妈吗？”笨叔点燃一根香烟，问。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我还是看看他们吧。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一定很挂念我。”

笨叔抽了一口烟：“去吧。在家多待几天也没事。不差这几天。”

我答应了一句，转身走了。当天，我坐巴士回到了县城。

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母虽然在县城上班，但没有房子。我在农村一直到读小学才转到县城读书，那时才刚刚买上房子，还欠了外债。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我慢慢就忘记了以前的苦痛，渐渐适应了舒适的生活。

我的笨爸笨妈见我滚回来了，十分高兴。一个劲的问这问那。晚上，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我爱吃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一定听你笨叔的话。说起来虽然是自己人，但也不能无所顾忌。尤其跟其他同事，一定要注意。”笨爸语重心长的说。

笨妈连连点头。

“我知道。我将来就是笨叔的左膀右臂。我可不是孬种。”我斩钉截铁的说。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遇事要冷静，该让步就让步。吃亏是福。”笨爸又说。

“我不是那种二百五。放心吧。”我保证。

谈话一直持续，直到当天深夜。

在家过了几天温馨的日子，我踏上了去省城的巴士。

我再一次来到了笨叔的公司，这一次，我将要在这里开启我的事业。

笨叔给我找了一个业务精炼的老员工带我。

本来，一切都会很顺利。跟着这个老员工，三年以后就可以上手了。然后卯着劲干，业余卯着劲写作，工作理想双丰收不是梦啊。

事情发生在两年以后。

整个行业不行了。笨叔的公司资金链断裂，难以为继。然后就是不停的裁员，最后就剩下我这个亲侄子了。

“公司不行了。你回家吧，找其他的工作吧。孩子，笨叔已经有心无力了。”笨叔说话的时候，一脸的苦大仇深。

于是我就回家了。

笨爸笨妈搞清楚情况后，问我的打算。

“在设计领域可能不会再有更好的发展，现在整个行业不行了。”我说，“我还是找其他的工作吧。我不想在大城市了，大城市不是我的归宿，我就在县城找工作了。”

“你自己要考虑清楚。说实话，以咱家的条件，在大城市买不上房子。你想回来，正合我意。我和你妈的积蓄可以让你在咱县城买房买车，娶个媳妇，也是一辈子。”笨爸说。

“老实说，我的理想是作家。但是作家肯定不那么顺利，这几乎是一定的。我就在县城写，将来一定行。”我说。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咱找一份轻松的工作，业余追逐理想，多美的日子啊。”笨爸说。

我笑了一下，心中充满了希望。

县城的机会太少，我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亲大姨来了一个电话：“我们厂子招一个开票员，工作很简单，要不你来试试。”

我马上答应了：“行，我试试。”

去面试之前，我的大姨问了我一句，要是有设计的活儿接不接。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只学了两年，半瓶子醋，没有上手。接不了活儿。”

大姨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没事，开票员很轻松，业余时间多，非常有利于你的写作。”

我也笑了笑：“其实写作才是我最在乎的事。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干什么无所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作家。”

面试顺利通过。当时经理问我：“你一个本科生，干开票员觉得屈才吗？”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能够彰显人生价值。开票员虽然不是什么高技术的活儿，但我想每一份工作都会让人成长，我很看重这种成长。只有成长了，才不枉活一辈子。”

经理满意的点了点头。

开票员的生活十分平静，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我的写作水平也在不断提高。我在一个知名的网络平台写作，期望有一天能写出名堂来。

写作本身既高雅又平凡。身为艺术它是高雅的。但因为是服务于普通人的，因此又是平凡的。每次我写作的时候，我都充满了激情，因为我知道，我干的活儿不同寻常，这个活儿会启迪大众，会造福人类。

我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慢慢的，我有些厌倦了。我那颗经常思考写作的大脑开始蠢蠢欲动，想着做一些改变。我想重新找工作。

身为一个有作家梦的人，我深刻的认识到，人生阅历至关重要。我不能在开票员的位置上耗一辈子。

辞职的时候，我对大姨说：“谢谢您帮我找工作。这份经历弥足珍贵，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轻易忘记的。”

再找工作，谈何容易。如今的世道，找个清洁工都难。

这一天，笨妈把我拉到沙发上：“孩子，我看一时半会你找不到工作。不如这样，你跟我学用缝纫机吧，将来可以做衣服。”

“可是我是男的，老妈。”我有顾虑。

“我见过很多男的做衣服，也不少挣啊。”我的笨妈做衣服做了若干年了，见多识广。

“我再考虑一下吧。”沉默了一会，我说。

“你一定要认真考虑，别不上心。”我的笨妈叮嘱他的儿子。

我点了点头：

“放心，一定千思万虑。”

做衣服，从来没有想过。做衣服也分很多工种，我的笨妈说的是缝纫工，前期还得有人设计啊。设计，需要的是美术基础，这个我有啊。建筑学这个专业同样需要美术基础啊。都是设计，一个设计衣服，一个设计房子，异曲同工之妙啊。

也许将来我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就从缝纫工入手，跟着我的笨妈学，慢慢了解整个服装行业的内幕。将来干服装相关的事业，也不赖。

要是失败了，就当体验生活了。不过这一次，一定不许失败。

要了解一个行业，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我很清楚。但是，如果你不开始了解，那就永远在门外。

开始，就从脚下开始。

2

要在一个行业里扎下根，游刃有余的探索需要努力和时间。好在我不笨，别看我叫大笨，实则连小笨都称不上，我的智商不低。

很快，我就可以独立设计制作衣服了。

这天，我漫不经心的画着衣服的图样，突然我惊醒一般，看着我画出的图样。这个图样十分诡异，是不经意间画出来的。对于一个追求特别的人来说，我有十足的兴趣把这个图样做成衣服。

我开始忙活起来，整整一天的时间，我终于把这件诡异的衣服做出来了。

看起来似乎蕴藏着真理，也许这代表着什么，但也许什么也说明不了。

我打算试试，看穿在身上什么效果。

把衣服穿上后，我走向穿衣镜，想看一下什么感觉。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体飘了起来，慢慢离开了地面。

我飞起来了！

我在空中飘来飘去，好像一只小鸟一样。飘了一会，我试图降低高度，我想落在地面上。一开始我没有成功，于是我集中意念降落，终于落地了。

我说这件衣服怎么这么诡异，原来如此。这是一件飞行衣，穿上以后就可以飞起来。

要是能自由控制，想往哪里飞就往哪里飞，不就像小鸟一样，等于长了一双翅膀吗。

随后，我不停的做实验，终于成功找到了诀窍。只要集中意念就行，集中意念后，想往上就往上，想往下就往下，四面八方都可以。

我把飞行衣脱下来，同时小心收好了飞行衣的图样。不知道这件飞行衣会给我带来什么。

一会，笨爸笨妈回来了，我决定告诉他们。

“什么，穿上衣服就可以飞起来？”笨爸首先表示怀疑。

“开玩笑。”笨妈紧随其后。

我穿上飞行衣表演。在空中做各种高难动作。

笨爸笨妈傻眼了。

“我想，飞行衣是不是可以作为交通工具来使用呢。”笨爸缓过神儿来，发表意见。

“什么意思？”我和笨妈异口同声的问。

“比如去上班，穿上飞行衣飞过去，比开车去酷多了。”笨爸说。

我和笨妈恍然大悟。

“那我再做两件，咱一家子一人一件，以后二老上班就穿飞行衣飞过去。我出门也可以用飞行衣代步。”

笨爸笨妈拼命点头。

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我的父母还没有退休，我则已经可以独立做衣服了，可以说生活处在一个不错的阶段。吃饱了才有心思搞研发，我希望飞行衣能带来更大的改变。

晚上二老下班回家，我忙问他们同事的看法。

“我的同事惊呆了，说没想到实在没想到，这比开车神气多了。还说他马上把车卖了然后不惜重金买一件飞行衣。”笨爸说。

“我的同事夸大笨有出息，发明了飞行衣，也说要买一件，还说砸锅卖铁也要买。”笨妈说。

“以后咱们卖飞行衣说不定是一条路。”我陷入了沉思。

随后的几天，我一直在思索卖飞行衣的事。飞行衣似乎可以替代汽车出行，甚至可以替代飞机轮船以及高铁出行。这都有待验证。

但是，目前可以肯定的是，短距离，比如上下班，是可以使用飞行衣出行的。还是从这里入手。以后慢慢探索，争取取代汽车和飞机轮船以及高铁。

首先得让人们知道飞行衣的事。目前只有笨爸笨妈和他们单位的人知道，虽然也认可，但范围还是太小。怎么办？只有做广告。

在这个时代，广告无处不在。要是去知名网络平台或电视台做广告，花费肯定不菲，我承担不起。我目前就是屌丝，必须承认现实。

我想起了大街上四处可见的小广告，以及人们发的传单。这个靠谱，成本低。但是，发传单还好说，小广告算是违规的，发现了一定会罚款。

只能铤而走险了。

我找到广告社，让他们给我设计了小广告和传单。我自己设计了口号：“上下班方式的革命改变，飞行衣助你一臂之力”。

然后，我贴小广告，笨爸笨妈发传单。小广告比较危险，被城管发现就糟了，我还算孝顺，危险的活儿我干。

尽管我十分小心，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警官，真的很抱歉，我以后再也不贴了。”我垂头丧气的说。

“行了，别哭丧着脸，罚款一百，没收所有小广告。”警察说。

我只得照办。

警察把那张明晃晃的一百元的大钞收好，正要把小广告放进一个包儿里，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拿着小广告看了一眼：“飞行衣？什么飞行衣？你是不是在诈骗？这可严重了。这就不只是贴小广告的事了。”

“真的有飞行衣，是我设计的。穿上以后可以飞起来，目前证明可以用于上下班。其他的用途正在探索。”我赶紧解释，不然我就进去了。

警察盯着我的脸足足有十分钟：“我跟你去你家里，我要试一试飞行衣。要是飞不起来，后果自负。”

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我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下回家拿出了飞行衣，然后让警察穿上，告诉他要领。随后，警察飞起来了。

警察一脸的懵圈。随后他从空中落在地上，脱下飞行衣。

事实胜于雄辩。

“以后巡逻可以穿上它。”警察对我说，“多少钱一件？”

没想到生意就这么来了，我赶紧说：“您要是要很便宜，您给我二百块钱，我就当为人民做贡献了。”

警察点点头：“我回去汇报一下，什么时候要再找你。”

我再次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我的飞行衣就这样装备到了警察队伍里。警察外出或巡逻都穿着飞行衣，风驰电掣的在空中掠过。

小广告我不敢再贴了，只是发一些传单。

大街上空时而飞过的警察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也把记者吸引来了。

“请问是大笨先生吗？”一个记者在电话彼岸问。

“是我，哪位？”我在电话此岸问。

对方表示是记者想采访我。

宣传的好机会来了。我忙不迭的表示绝对配合采访。

记者的稿子发表后，全国都知道大笨设计出了飞行衣，可以用于上下班。而且已经装备警察队伍。

我的飞行衣迅速风靡全国，所有的国人都穿着飞行衣上下班。

我的腰包也鼓了起来，说我是大款儿也不为过。

但是我不满足。我希望飞行衣不仅仅是用于上下班，远途旅行也要开发出来。

这个时候，大街上的小轿车已经很少了，因为大家都用飞行衣。但是，稍远一点的距离，比如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人们还是选择高铁或飞机，亦或轮渡。

在没有事实证明之前，没有人敢穿着飞行衣做长途旅行。

我决定亲自试验。

我是飞行衣的设计者，要证明有关飞行衣的事，我义不容辞。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穿上了一件普通的飞行衣，然后飞出窗外，我的目标是另一座城市。

一路上，我的心始终悬着，生怕会有什么意外。但是一点意外也没有，就跟上下班一样，一切正常。

为了巩固试验，我又穿着飞行衣飞了回来。然后我反复飞了多次，均无大碍，除了有一点点风外，其他的出奇的顺利。

我成功了。

随后，飞行衣可以飞远途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人们出行发生革命性改变。不用订车票，不用订机票，不用订船票，什么票都是过去式了，只要有一件飞行衣。

飞行衣如今人手一件，人们出行已经离不开这件轻薄的衣服了。

汽车，飞机，轮渡，火车都成了古董，没有人再选择这几样交通工具了。想出门，不管是上下班，旅行，还是出差公干，凡是跟出行有关的，穿上飞行衣就走，方便快捷。

中国的大笨设计了飞行衣，并且已经普及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世界，很多国家要买。

这天，一个土豪国家的代表找到我，想买飞行衣，问我多少钱一件。

我一想，土豪有钱，起码收他两万一件。于是伸出两个指头。

“好。两千万就两千万，我要一万亿的。”土豪毫不犹豫的说。

我傻眼了，土豪就是土豪，就是这么个性。

国外很多国家紧随我国之后，慢慢也普及飞行衣了。

在飞行衣的冲击下，汽车制造业，飞机制造业，轮船制造业和高铁制造业遭遇重创，一切传统交通工具都成了废铁。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我，大笨。

后来，我又设计了军用飞行衣，飞行衣随后装备军队。军用飞行衣可以防弹，并且飞行速度很快，雷达探测不到，行动起来仿若闪电一般。

飞行衣就这样渗透到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

人们走到哪里都穿着飞行衣，空中不停的有穿着飞行衣的警察巡逻。各大军区的空中密密麻麻的全是穿着军用飞行衣的军人，他们在搞军事演习。

我，大笨，改变了整个世界。而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意外的发生本身就是意外。我没有工作了，然后觉得做衣服是出路，阴差阳错设计出了飞行衣。

但是，我的理想呢，我的作家梦呢。我虽然功成名就了，但我的理想还在飘摇。

我打开一部普通的电脑，敲下了设计飞行衣以来的第一个字。

人们很快就会发现，设计飞行衣的传奇人物大笨，码起字来也毫不含糊。

人不能没有理想，如果一辈子违心的生活，再有钱也是虚幻。

亲爱的同胞们，在你们穿着飞行衣便利的出行时，不要忘了一个叫大笨的人在奋力抒写，也许，这个人不仅可以设计飞行衣，他还可以通过文字改变世界。而后者，才是他要追求的真理。

不是每一个人都称得上传奇，但我绝对是一个传奇。下一个传奇，等你来创造。

2018年12月23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