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审核了我的口罩订单，让我休息两天，一看就是熬夜下的单。我笑他这种时候还假公济私。他说，不给我找点事做，这种时候我把他删了怎么办，他就找不到人开玩笑了。
这种时候，跟人开玩笑都是不合适的。我明白，他只有找我，我们见识过彼此最恶劣的一面，才不会计较。
我表示不愿在这种时候偷懒，反正在家躺着也是网购。小于说，货找得差不多了，物流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古德曼联系上了海外校友会，如果有需要，他们负责对接货源。接下来的任务，我帮不了他，因为我不在武汉。不过，他累坏了，找不到人开玩笑时，他会需要我的。
古德曼的金主群也消沉了半天，大金主老刘发了一个问号，依旧简短。古德曼很久以后才冒出来，说缺钱的时候绝对不会忘了各位。
反而是大学同学群里消息不断。文瑶也现身了，转发了一大段鼓舞士气的话，号召大家行动起来，可群里只有何天一个人在前线。其他几个长住武汉的，陆续发了定位，都赶在年前回了老家。文瑶瞬间忘了刚才打满感叹号的转发，感叹道幸好他们离开了。那几个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纷纷表示不知道封城的消息，车票早就定好了。
何天很久以后才出现，发了两个字“活着”。同学们关心起他有没有口罩，有没有n95，需要穿防护服出门吗，酒精和84消毒液有没有。几天时间，大家都变成了防疫专家，交流起买n95的渠道。
文瑶晒出一张照片，3m的n95摆得跟赌场发牌似的，每一个都精准地露出商标。同学们轮番羡慕，称她为2020年的大户人家。有人好奇哪里有卖，淘宝京东都抢空了。文瑶隔了一会回复道，先生单位发的。
何天又来了，改发语音。点开前，我特地把音量调到最低。这一次他没骂人，只是阴阳怪气，没有指名道姓，只说这不信谣不传谣，专家说了，过年不出门，抢什么口罩啊，口罩多的捐医院啊。
有人出来解围，我们不在武汉的，照顾好自己，不给人添麻烦，也算是力所能及。
文瑶又发来图片，一张手机截图。她把付款人的名字涂了，只看得见捐款数额。她不说话，等着大家替她说话。
可何天还不放过她，拿红笔圈出捐款时间，就在前一分钟。
有人说，过年不要伤和气，都是老同学。下一句却是何天，这是你不对了。何天也不辩解，连发一堆视频，丢下一句话，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视频里有什么？哭泣，叫骂，下跪。悲恸降临肉身的模样。
文瑶不忘补充道，不要转发，看看就是了。
我私聊何天找他要地址，说是有多余的口罩，我也找不到其他武汉的朋友。他谢谢我，说于总早已给他寄了，之前忘了谢谢我，都是托我的福。我突然像大学女生一样不好意思，好像我还拥有一个学长男友，惹得身边同学起哄。何天告诉我，于总逢年过节时会联系他，总是会问到我。
我问不出口，他问了我什么。何天说他要去附属医院帮忙了，以后有机会再聊，有件事多嘴一句，于总离婚了。我生怕耽误他一分钟，所有疑问都打消。
这种时候，我想着小于，他也想着我。他结没结过婚，离没离，都无所谓。我不是一个大学女生很久了。我不会删掉他，我要看他过得好好的。即使这是我们仅剩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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