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抱

壹

“感谢送的跑车一辆……”

“姐姐，快醒醒。”

小兰揉揉朦胧的睡眼，发现弟弟小熊紧紧抱着自己，差点不能呼吸。

“姐姐，你又说梦话，通宵直播了吧？”

小兰瞅瞅闹钟，摸摸小熊的头，又闭上眼约会周公。

毕业后，小兰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拒绝到体制内工作。一次激烈地争吵后，一人来到主播聚居的城市闯荡。

空荡荡的出租房里，每晚陪伴她的只有网友粉丝的弹幕、打赏的礼物。不到一年的努力，小兰积攒了不少的人气，最开始白天兼职、晚上直播的生活似乎正在离她远去。

弟弟暑假来找小兰玩，小兰直播时会让羞涩的弟弟跟网友们打招呼。弟弟对着摄像头，很礼貌地挥手说：“请大家多送我姐姐礼物，小熊在这里谢谢大家。”

有条弹幕问：小熊给姐姐准备了什么礼物？

弟弟搂住姐姐的脖子，胖胖地小脸蛋紧贴着姐姐的脸，正盯着屏幕的小兰没反应过来，小熊笑着说：“当然是熊抱啦”。网友弹幕里一波6666的刷屏，小兰高兴得心里开了花。

贰

一晚上粉丝们打赏了半个月房租，小兰也早早地结束直播，策划明天直播一周年活动。小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兰抱起他，想起小熊刚学走路那会，踉踉跄跄地跑进自己怀里，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刚要睡去，看到微信中母亲的留言：

“兰兰，休息了吗？”

“刚要睡，妈，怎么还没睡呀？”

“你和小熊不在家，你爸刚休息。我睡不着。”

“妈，你放心。弟弟在我这里挺好的，我也是。”

“兰兰，你还是不愿意跟你爸谈谈吗？”

小兰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想起那天父亲喝了酒生气地吼她放弃直播，她头也没回离开家的情景。

“你爸现在推掉了所有应酬，天天在家里守着电脑加班。兰兰你要是累了就回来，钱不够跟妈说。每次你把给你的钱都转给你弟弟，妈真怕苦着你了。”

“放心吧，妈，我挣钱了回去好好孝敬你。”

叁

放下手机，小兰盯着天花板不知不觉睡着了。半醒半睡中，听见了弟弟小熊好像在跟谁通电话：

“姐姐还在睡，听不见的。我知道啦，我会让姐姐接受的，爸爸。”

不知道是“接受”这个词带有说服屈从的意味，还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扎疼神经，小兰猛地弹起身子，推开门抓住瞪大眼睛的弟弟。

“姐姐，你醒啦？”

“你在跟谁打电话？”

弟弟低下头，手里揉着衣角，不敢直视姐姐审问的眼神。

“白疼你了，你居然做间谍！”

“我没有......”小熊想解释，可姐姐不给他机会。

“你要是劝我回去，就赶紧回家，别费力气。”

“我真的没有！”小熊很着急，眼睛里立刻憋满了泪水。

小熊把信封丢在桌子上，朝着卧室的床上跑去。小兰拿起信封，里面放着一堆零钱和硬币，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和图案，可以辨认出自小熊之手，上面写着：小熊的伙食费。熊字是用小熊掌图案代替的。

肆

小兰好像明白了什么，推开卧室门，看见小熊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小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熊一动不动，不吭声。小兰把手放在他肩上，他立刻抖落下来。小兰觉得弟弟一定很委屈，毕竟刚刚自己说了很重的话。如果小熊真的想让她回去，犯不着给伙食费，难道要收买他请姐姐不成。

“好啦弟弟，姐姐刚才说错话了，你别跟姐姐一般见识。”

小熊缓缓地坐起身，眼睛红红地，哽咽着说：“同学们说，做主播很辛苦，有时还会饿肚子。我就想姐姐你会不会也饿肚子，你不要家里的钱，我就卖报纸、做家务，攒了一学期的零用钱。”

小兰把小熊抱在怀里，她忍住眼睛的泪水，怕哭肿了眼睛：“我们家小熊长大了。”

“我怕你不要，就让爸爸教我写几个字。姐姐，我很想你，但我不会不懂事，粘着你淘气。”

听到这番话，小兰明白了弟弟的良苦用心，对刚刚的质疑感到懊悔不已：“姐姐错怪你了，你能原谅姐姐吗？”

小熊忍不住情绪，哭了起来，小兰拍拍他的背，用手摸摸哭花的小脸。

小熊抽泣着，到底是怎样的力量让一个孩子忍住情绪这么久。想到这里，小兰的泪水也止不住夺眶而出，而小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的泪腺彻底崩溃：“姐姐，我长大了也送你跑车，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小兰破涕为笑，刮刮小熊的鼻子：“傻弟弟，我不稀罕跑车。我只要小熊先森的抱抱。”

伍

补了补妆，小兰打起精神准备直播。她在直播间里挂起了“一周年感恩，挑战不可能”的标题。直播间来了很多人，小兰挑了难度较高的游戏，许诺不通关不睡觉。

直播了一会，小兰操作失误不断，脑子里总是小时候与父亲的场景：父亲让小兰骑在脖子上，一会举得高高的，一会又抱在怀里哄她睡觉。

她回头看了看小熊，不能辜负弟弟的拥抱和支持。她调整了一下再次投入虚拟挑战。

可是每一次她想集中的时候，就总想起自己刚学走路那会，踉踉跄跄地跑到父亲的怀里，父亲的怀抱就像是展开的一双翅膀，可以带她去任何地方。

观众们觉得小兰不在状态，开始如潮水般退去。

直到夜深，小兰也没有成功通关，无奈宣布放弃。直播间里除了真爱粉，所剩无几。

突然，系统提示有粉丝送出十辆跑车礼物。小兰知道，那几乎相当于一个月的房租。可她不明白，她扫了粉丝的兴，有谁会这么阔绰地捧场？

小兰条件反射地想说感谢，却对着粉丝的昵称愣了神。她点开这个ID，发现已经连续登录了365天。

小兰捂住嘴，无法平静此时的内心。

过了一会，她含着泪微笑着说：“感谢粉丝【兰兰的大熊】送的拥抱一个。”

说完，她默默地关上摄像头，拨通了那串解锁思念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