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门的时候,师父说要给稔一行走江湖必备的东西。
稔一畅想了很久,那把月光下泛起白光的秋水剑,那本绘满了大圆满手形的密咒书,那条传奇信物--扫地扫帚…
稔一半夜三点,摸进师父的房中,外面却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秋水剑、密咒书、扫帚整齐的放在台阶上,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三件法宝,稔一瞬间觉得像是拥有了整个江湖。
第二天早上,师父已经闭关了,大师兄转达了师父对他的祝福。
稔一自幼父母双亡,很小他就被师父收养到山上。这么些年来,在山上长了不少见闻,学了不少本领。
他也下过两次山,一次是和师父还有大师兄一道参加武林友好大会,他背着秋水剑,威风极了。
还有一次是买书,现在的书都是简体横排,比师父的好多藏书容易多了。
在安检时宝剑无法通过,狠狠地撕破了稔一的一统江湖梦。
安检员还觉得奇怪,要说这个人是恐怖分子吧,可他的手段也太原始了!
剑没有匕首隐蔽,没有炸弹杀伤力大,没有镰刀画面血腥,简直像个文绉绉的姑娘。
稔一看起了咒语书,希望菩萨能够保佑他渡过灾难。可能是观世音觉得他的灾难简直太不值一提了,没有顾上他。
他念了1000遍咒语,终于发现有一张纸条夹在书里。看来是菩萨显灵了。
纸条里是师父的字迹:
你下山时拿的东西,不必再带回来,可随意使用,例如(剑可以当掉(并附上当铺选择建议)、书可以复印(没有版权问题)、扫帚可以扫地(如果确实需要的话))。放手去做吧!
他有点不敢相信。师父说要随意处理圣物!你能想象用蒙娜丽莎原画作吃饭桌垫吗?这个世界怎么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后来成了稔一的口头禅。
稔一在体验了3天无钱吃饭、无处休息的沉重现实磁场引力后,终于明白了形势比人强这个宇宙第一公理。
他在第20遍确认当了的东西还能有朝一日(如果有的话)再买回来后,终于用秋水剑换了512元。反正师父也希望他这么做,他自我安慰道。
稔一选择了一趟开往春天的高铁。他心目中的春天是帝都,他记得书里说帝都,繁华似锦,美丽大方,有好多外地的都要涌进去。
不过,他可能没注意他那本书是2010年出版的,而写书的时间则要早到2005年。
如果说山上是十年如一日,那么山下的感觉只能是一日如十年。这种感觉只有体验过十年如一日的人才会懂吧。
火车上有个小女孩一直在偷窥他。扫帚和魔咒书?好奇怪的组合,女孩的母亲心里想。
北京的一口浓雾呛醒了他。这个世界怎么了?他第2次自问自答。
他摸着口袋里的121块,想着找个落脚地,四处打听后差点又说出了口头禅。北京住一晚的价钱大概为300块,大约是他所在城市的10倍。
他只好计划着先露宿街头一晚,他准备去吃点东西,吸收点热量,供冬天带走。
一个乞丐冲着他伸出了碗。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该给多少合适,作为一个正常市民。他问乞丐,你想要多少呢。
乞丐也有点愣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来个吉利数字6或者8吧…
他给了乞丐10块,没有零钱,又不想被认为是小气。不过,他得到了回报。
他跟乞丐聊了一会,知道晚上可以去麦当劳,那里至少没有寒冷。他想问乞丐没有钱了该怎么办。乞丐摇摇头,你看到了,乞讨呗,不过也不好干,很少见到你这样的好心人。好像越有钱越小气…
稔一当然不会去乞讨。出于…出于没有无奈到那个地步。
稔一幸运的在钱变为负数前,找到了当保安的工作,他希望在空闲时间能够仔细研究研究魔咒书--里面指不定洞藏天机。
他本来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在山上学的本领,可以在新保安工作上大展神威了;却失望的发现,保安工作的实质他完全想错了,大部分时候他需要盯着,但不会发生什么事。真正有事了,也不能动手,需要打电话找警察。最可怕的是,保安工作要求他夜里也得盯着,这完全打破了他的生物钟!他变得整天无精打采,魔咒书早放在角落里吃灰了。
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始终对着他,他有2次睡着了,他实在是困得不像人样了,就这样他被开了。
稔一在2天没钱吃饭后,终于想起了师父留的纸条。对,这本魔咒书是关键。
他用魔咒书押着换了点钱,复印了20本魔咒书,他想等复印的魔咒书卖出去了,再把书换回来。
魔咒书里有魔咒呢,能实现任何愿望,一定能大卖,而且魔咒就该能保证自己大卖,否则还怎么称为魔咒书呢。
他摆了个小摊子,凛冽的北风吹得他直咧嘴,从早卖到晚,卖了3天,终于惊动了城管。
他竟丝毫没经验,不知道自己是城管眼里的老鼠,城管翻了翻魔咒书。他向城管推销道,能实现你任何愿望。城管瘪了瘪嘴,违禁物品全部没收,实现你的愿望了吗?
他和城管扭打了起来,他把城管打倒了,他有点心虚,逃跑了。他受到了双重打击,20本书没了倒还是其次,魔咒书信仰的倒塌更让他崩溃。
在崩溃之后,让他崩溃的是又没钱吃饭了。纸条的第3条建议浮入他的脑海,扫帚,这么重要的圣物被拿去扫地,不知道传奇扫帚会怎么想,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手中的扫帚用起来非常轻盈,他否定了用别的扫帚的想法。扫地工这份工作考验的不是手,而是脚。或者说是手和脚,他每天要扫过100个高尔夫球场,标准要求也非常高--用手摸没有灰尘。
这份工作耗干了他,大风天简直无法工作!但同行都在干,他已在崩溃的边缘。
在最后几根稻草到达之前,他已经被辞退了。是哪里干得不好吗?这倒不是,扫地机器人出现了,效率比他高,花费比他少,他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沦为乞丐很久后,他听说北京还有24h营业的书店,去那里度过晚上也不错,据说那里可以免费读书。
知识是无价的--哦,他想,或许以前误解了这句话。
他开始辟谷,很久才吃一顿饭,吃顿超级大餐。感谢不限量自助店,他想。
知识就是力量,稔一从此进入了正轨,他找到越来越好的工作,提高的越来越快,和北京接上了轨。他渐渐的沦为一个城市人,忙碌、各种消费、自私自利、顾不上别人…
有一天他听到有人在讨论“天龙八部的扫地僧”,他想,纯属胡扯,自己也有过扫帚…
一个周六的早晨,他去北京的道观上香祈福,沙沙的扫地声传过来,他想,现在该不用这种落后的方式才对…
转过身来,扫地的竟是师父。
我觉得你需要一把扫帚,师父对他说。
他刚拿起扫帚,却又看到久违的秋水剑、魔咒书。
勇气、智慧、谦逊像几道闪电击过他,从乞丐中走出的勇气、24h图书商店的知识及智慧、身处优势地位的谦逊…
师父手中的秋水剑、魔咒书、扫帚,又明亮起来了。
当你没有,你就得有;当你有了,你就可以没有…师父的声音混合着沙沙的扫地声传来,
江湖行走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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