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明兰没想到,还有别人会在意小白。第一次见到吕明泽那天,是个冬日的黄昏。她趁老公李诚出去的空当里,给小白喂食。当时,吕明泽正用一个破纸箱为小白狗做过冬的窝,纸箱里铺了一条旧棉絮。
小白是不久前流浪到这里的小狗,明兰总是悄悄地救济它。背着李诚,因为她第一次喂小白时,李诚冷笑着对她说:“还真是博爱呀,别忘记了,就连你自己,都是靠我来养!”
李明兰那天和吕明泽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把中午留下的一点鸡肉放在小狗的食盆里,就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小白依依不舍得跟着明兰走到楼道门口,看得出它想跟明兰回家。但是,明兰最后摸了摸它的头,还是离开了。
而吕明泽看着她的背影,感觉非常奇怪——一个穿着粉红色风衣,气质优雅的女人,为什么她眼睛里透出来的神色,比这冬日的夕阳还让人悲哀?
李明兰回到家,谢天谢地,李诚还没回来。她脱下风衣,换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在别人看来,李明兰的生活还是不错的,老公在税务局做事,最近刚刚被提拔,她自己呢?从毕业后,就不再工作,过着轻闲的富太太日子。只有李明兰自己明白,这日子有多绝望。
李明兰的婚姻并不是她衷心的选择。当初,她有相爱的男友。却拗不过爸妈的要求,通过相亲的方式,认识了家境彼此相当的李诚。两个月后,便匆匆披上了嫁衣,踏进了这桩无爱的婚姻里。
李明兰想,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吧。即使爸妈去世后,李诚再不把她当人看,对她越来越颐指气使,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甚至衣服上有了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她也是逆来顺受。李明兰自从结婚后,便没有出去再工作。五年,完全可以,让一个女人与社会完全隔离开。
二
天气越来越冷了。李明兰每次喂小白吃过东西后,小白都会在她面前鞠躬,打转,甩尾巴.它主动向明兰伸出手. 如果明兰伸手和它想握,它会就势把小脑袋紧紧依偎在她的手上.......哎,它这是在求她把它带回家啊.......它热切地望着明兰。明兰的心里难过得要命。有好几次小白甚至跟着明兰上楼到了家门口,她只能狠心关上门。明兰在阳台上看着小白瘦小的身影,心里酸楚而无奈........
明兰一直以为是小白怕冷,才想跟她回家。昨天去看它,才发现它腹部有隆大的迹象。
于是,再次碰见喂狗的男人时,李明兰第一次跟男人说了话:“你,你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它怀孕了,天气越来越冷,在外面,我怕它过不了这个冬天。”吕明泽看着她,有些疑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
因为小白,李明兰和吕明泽的交集就这样慢慢多了起来。偶尔遇见,明泽会跟明兰说一下小白的近况。明兰有时趁李诚不在家,也会跑到明泽家看看小白。直到有一天,明泽跟明兰说,小白生了,生了六只宝宝。
明兰欣喜去看小白。小白躺在一个大纸箱里,箱里铺了垫子,还放了几个暖手宝。小白安静地卧在里面,六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狗偎在它怀里。明兰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请明泽照顾小白时,他的脸上有那种犹豫的神色了,他的家已经有了两只狗。
看着明泽一只一只地抚摸小狗,明兰心里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们一对外公外婆,来看刚生产的女儿和一堆刚出生的外孙。
这个想法,让明兰脸上有了可疑的红晕,明兰甩甩头,努力把这个念头挤出脑袋。
明泽说,他不能再养狗了,所以,小白康复之后,还是只能放在小区里,它的孩了们也需要找到领养人家。明兰表示没意见。只是有些惆怅,这样以后,和明泽的交集就少了吧?
三
小白被抓走那天,明兰回乡下看望父母。回来就听说,打狗队的人来抓狗,看到小白,就把它按上了车。明兰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吕明泽回来了。问明情况后,给自己在警局的朋友打了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对明兰说,不要紧的,现在不是打狗季节,可能是办证的人少,他们抓一批,等着主人去赎回,顺便就办证了,他跟明兰一起去一趟就好了。
看着他沉稳的目光,明兰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他们一块儿去解救了小白,吕明泽用自己的名义为小白办了证。这一切办好后,已经是繁星满天了。流浪狗收容所建在郊区,今晚他们是回不去了,只能在附近的小旅馆将就一晚。
吕明泽看着明兰给老公打电话,男人不耐烦的咆哮连他都听见了。看着失落的明兰,吕明泽提议去外面散散心。
收容所不远处有条小河,他们就沿着河边散步。吕明泽努力搜索着自己记忆中不多地笑话,讲给李明兰听,希望她能笑一笑。
李明兰在一旁踢脚下的石子玩儿,一不小心,就连同鞋子一起踢飞到河里去了,李明兰慌忙下到河里去捞鞋子,半个月亮挂在天上,田野里的青蛙和虫叫声交织一片,夏夜里的空气是水草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借着月光,吕明泽也掳起裤腿帮李明兰找鞋子。他一边在水里摸来摸去一边和李明兰说话。
只听吕明泽突然喊了一声:“啊,鞋子,找到了。”李明兰惊喜地看见他扬起手中的鞋子,她高兴地跑过去,扑通一声,一脚滑倒在水里,浑身都湿透了。
吕明泽哈哈大笑,伸手去捞她。李明兰站起身后,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吕明泽怀里。他抱着她,她能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她想要推开他,脚下又一滑,原本就握着的手,握得更紧。
这个夜晚很美妙,李明兰没有想过,在经历过初恋之后,在寂寞无聊的婚姻里,自己还能碰到这么美的插曲。那晚的月光实在是太有诱惑性了,湿润得仿佛在水里洗过一样,心一横,李明兰迎上了他的吻。
那个没有嫁给爱情的女同学最后怎么样了?四
那个美妙的夜晚在李明兰的回忆里扎了根,以一朵花开的姿态,摇曳生姿。
只是她还分不清楚,这个吻倒底是一场婚外情的冲动,还是只是荷尔蒙刺激下的一次冲动。
那个晚上,李诚照例喝得醉醺醺才回来,她饲候他上床,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上。李明 兰忍着痛,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在李诚如雷的鼾声中,头一次毫不避讳地审视着自己的婚姻。
她从小就是乖乖女,所有的人生道路都被父母铺垫好。她从未想过要反抗父母,父母说过日子,没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所有的感情在面对柴米油盐的窘迫时都会褪色。她就那么轻易的放弃了曾经拥有过的爱情,而选择了家境更为优渥的李诚。
跌跌撞撞了那么久,终于明白了,爱情才是婚姻的底色。没有爱情,婚姻便是一座荒漠,一天天荒芜了自己的生命。
父母在世时,总拿自身的经验来劝导明兰,没有爱情也会有好婚姻。但,这样的选择无疑是一场赌博。父亲人品宽厚,才使得母亲有了较为幸福的婚姻,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母亲那样的好运气!
明泽是个多么好的人啊!
温柔善良,小区里那么多人,只有他帮她一起照顾小白;尊重与体贴,在他愿意倾听她心事时就安抚了她!他让她明白,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给她黑不见底的婚姻带来了一丝光亮,他让她有勇气,去改正自己年轻时的错误。这样想着,李明兰的心里轻松了许多,她带着好久未曾有过的安稳踏实,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李明兰迎着明亮的朝阳深深呼吸,对着睡眼惺忪的李诚说:“我们离婚吧!”
五
为了早日脱离苦海,李明兰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李诚净身出户的要求。和这样的男人多待一秒,她都想吐。
从民政局回来的李明兰,到小区来接小白。她终于再次可以和小白相依为命了。也许前面还会有很多问题,比如工作,比如住的地方。但是再惨,至少可以自由呼吸啊!更何况,她现在有资格去真正地拥有那片美丽的月光了呢!
李明兰跑去敲吕明泽的门,她想把离婚的消息第一个告诉他。然而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挽着头发,穿着居家服,手里握着拖把。李明兰愣住了,一会儿吕明泽从厨房钻出来:“小慧,谁呀!”李明兰立即回过神来:“我是隔壁的,来借瓶酱油。”
下了楼后,李明兰发了一条短信给吕明泽:“我想跟你谈一谈。”
吕明泽说:“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唐突地吻你。我也没及早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有未婚妻了。等我的工作调回去后,我们就结婚!”
李明兰拂了拂头发,说:“不,其实,是我该谢谢你。很庆幸遇到你,遇到你,我才知道我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多糟糕。我已经离婚了。”
他们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一刻,李明兰的心里如明镜一般。是的,明泽的出现并不是给她带来爱情。他就像那晚明亮的月光。月亮是阳光的反射,他反射给明兰明灿生活的一角,告诉明兰,有了爱情的生活,是多么美好,他还给了她追求幸福的勇气。但是人不能靠着月光生活。
所以,他们的关系只能点到为止。那片月光永远只能留在他们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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