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的嘴脸在抽搐，我没来由地兴奋。却又转头潸潸流泪。
01
好端端的房子被赵俊秀弄得醺臭。
她才来了几日，我这屋内像养鸡场般，纷乱芜杂。
赵俊秀顶着头乱发说：“媳妇儿，过几天检查去，妈约好了，必须去！”
我拾掇着地面，说：“妈，不去。你找的什么庸医，都没听说过。”
我本能地对抗着婆婆的“好意”，那张名片上的医所地址令人疑窦重生。
赵俊秀自是不肯放过我，使着眼色，频丢几下朝他儿子示意。
计鸣贴过来，陪着脸说：“老婆，要不去吧。妈钱都交了，再说是老家的人，可靠。”
做什么都好找点儿关系。明明钱能解决的，非得无事画符。
赵俊秀用她那套绝学教育着计鸣，却又想继而改造我，将我沦为他们的同类。
我板着脸吓斥，“谁让你交钱的！都没去，先塞上钱了，我们的钱好赚吗！”
拿着计鸣的钱说是为我们好，为我们谋筹未来，赵俊秀不愧是斤斤算计的人，分厘都不放过。
几千块呢。
想钱再拿回是不可能的。
她不过是赶鸭子上轿，想生米煮成熟饭，逼迫我承认我不能生育的事实。
赵俊秀使着演戏的伎俩，将我赶至这所小诊所前。
“妈，能不能不去，这......”破落的门头，大厅里可觑得空无一人，我摇着头表示抗拒这场“行刑”。
“走，走吧，来都来了！”她大嗓门将护士台的人拢了过来，那人假笑地捏着我胳膊，和赵俊秀左右开弓地扶我进入。
最里间是位老先生，摇着头盯我半天，“啧，啧，啧啧啧......”
江湖中人不都这般地故作玄虚。
他这一番哄弄吓得赵俊秀擦汗道：“老，老狄，咋样？我媳妇儿......”
“嗨，不好啊！”被唤老狄的老者不理会腿脚发嗦的赵俊秀，说：“先吃点药吧，我们家多少代的秘方，你知道的，不是你，我不看的......”
我睥睨着这人，不作声，任他糊弄赵俊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能怎办。
要是不得了赵俊秀的愿，怕她三天两头地搅和安宁的日子。
得了这样的婆婆，我哭求无门，只得陪其演戏。
02
赵俊秀端着那宝贝，探头说：“媳妇儿，喝了它，老狄的秘方，灵着呢。”
我进门刚寐着，她马不停蹄地鼓弄药汁，不顾我着睡衣酣睡，将我从床上拉起。
这赵俊秀是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在计鸣的面子上，我不忍拂其意。她倒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我闻了闻那药汤的味，是股说不上来的羊臊味，我捏着鼻子说：“妈，什么东西？怪难闻的。”
赵俊秀笑得褶子起皱，说：“好着呢，喝了它就有孩子了，我们计家就有后了，计鸣就做爸爸了。”
我仍拒绝那碗不明所以的汤水，赵俊秀使着蛮力，撬开我的嘴道：“喝！给我喝了它！今天必须喝！”
黑糊糊的汤水洒落床铺，我的嘴角沾染着它，屋内飘散着屎般的味道。
我确定，这定是羊的粪便。不然不会如此地像人类的大便般，臭熏无比。
我逃跑似地奔向厕所，捂着胸口背对着木门。那赵俊秀不依不饶地砸门，“媳妇儿，妈花了钱的，你要喝了它，不然钱打水漂了，我们计鸣赚钱不容易。”
我索成一团，靠着墙根不住流泪。
“你，你赵俊秀欺负人，欺负人......”
03
我和赵俊秀的绞杀每日上演，直到她接到一通电话。
“卢月，叔怎么了，慢慢说，”赵俊秀对那头的女孩很紧张，也对那个叫四叔的人，极其在意。
她安慰着电话里的哭泣声，拍桌子道，“放心，有婶的一天，就不会让你们睡街上，放心！”
赵俊秀不是软心肠的人，这会子是侠肝义胆的，令人不禁生疑。
撂下筷子，她拽上计鸣说：“走，陪妈去趟医院，叔病了，卢月一个人呢，看不过来。”
赵俊秀未叫上我，视我为气体，却是计鸣说：“妈，让苏融一起去吧，医院那块她有熟人，好办事。”
赵俊秀眼球翻滚，说：“去吧，见见四叔也好，他可是计鸣的叔，跟亲爸一样。”
计鸣的父亲儿时已逝，这个四叔未曾听他提及。这也好，她使什么计，我却想看看。
我堆着笑，轻快地说：“妈，我保证不说话。好不好？好不好？”
习惯别人拿她当皇帝供着，那种高耸入云的感觉，于赵俊秀说，是耀眼，是光芒地不可一世。
医院的病房里，赵俊秀和那叫卢月的女子攀谈着，拉着计鸣使劲介绍。我像枚不适宜的灯泡，尴尬杵着。
卢月已觉察到空气的凝滞，朝我走来，“姐姐，是苏姐姐吧，常听人提起你，今天一见，果真羡刹人。”
这是个清瘦的女孩，眉眼间有机灵和审视。
她邀我走至病床前，说：“爸，这是计鸣的太太，苏融，您见见。”
老人转了两下眼球，便又合上。看这情形，病情不容乐观。
我小声道：“四叔怎样了？要不要帮忙，都是一家人，别瞒着我们。”
我的主动示好像正合赵俊秀的心，她挽上我说：“苏融，以后卢月是你妹妹了，可得多照顾点。”
卢月羞答答地说：“婶，苏姐姐独生子女，哪有妹妹......”
计鸣想插嘴插不上，用眼神肯定卢月的回答，我领会道：“卢月，我们一个孩子的，太清苦了，有你这个妹妹，我求之不得。”
我和卢月便这么相识了。但是我未领悟到这妹妹的真实含义，它包裹着另一层意思，另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卢月时常来家走动，对我和计鸣的症结了如指掌。当着她的面，赵俊秀大方地嚎，“苏融，你说，你什么时候弄个孩子。再不生孩子，计家就没种了，你得负责！”
为什么当着卢月给我难看，我气急道：“妈！孩子不是想生就能生的，您得给时间和机会啊！”
家里的隐秘当众捅破，我看她是有意的。这婆子，存着什么心呢。
我摔门进室，不理会客人的意见，渐渐地，外面鸦雀无声。
赵俊秀的心思逐渐端上台面，她丝毫不藏掖，“苏融，我看要卢月帮着生个孩子，日后抱回来也是你的，行不行？”
“你，你！”我发不出声，摇着头抗拒她的馊主意，“不行！你滚！”
偌大的泪珠奔涌而下，它们不争气地被赵俊秀嘲笑，“你哭什么！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就是矫情，啧。”
赵俊秀的想法里有计鸣的参与吗。
我疑惑着瞄向婚纱照，那个笑得盈盈的男人，光鲜地享受我带来的美好。
04
计鸣对赵俊秀的想法不置可否，从山窝里飞出的土鸡，从不违抗母鸡的命令。
我侧耳听出那是卢月的媚笑声，合着计鸣的捧哏。
他们，终是走近了些。近得抛弃了我这个不言背叛的正妻。
卢月和计鸣的不堪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他们掩耳盗铃，置我于瞎子般存在。
计鸣纵是伤着我了，但最恨的是，他想转移财产，悉数不留地卷走。
“老婆，公司的经营出状况了，你看，月入......”计鸣哭丧着脸抱怨着，我任由他发挥绝佳的演技，不动声色地点头。
几天前，我见过公司的财务经理，虽是许久不见，她三两句话打开话匣子说：“苏总，你不在的日子，大家都想你了，可惜你......”
财务跟我创业，将公司从无做到大。计鸣捏住了大权，但没防范住人心，财务说：“年入百万是有的，像去年，翻了两番。”
这和计鸣的报忧截然相反。
我暗暗地吃惊，不动容地说：“你和......都好吧。你们这群老人辛苦了，回头我跟计鸣说，该有的不能少。”
财务有些感动，我们又聊了些别的，絮叨些旧人旧事，便匆匆分手。
计鸣在行动，我早捷足先登，早一步拿到了有效信息。
而今他再怎么演得动情，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我安慰眼前的伤心男人道：“老公，别哭，咱们不是从无到有的嘛，大不了，回到从前呗。”
计鸣的咯噔一下，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噙着泪，似懂非懂地努力撑笑。
05
如若不是撞见卢月的私情，我定不会出这样的计策，借她的手，摆平计鸣的贪婪。
替我盯梢的人传来信息，“姐，有一个重大发现，你要不要看看？”
看着卢月多数是防备计鸣的行动，但他反复提及卢月，我倒好奇心上涌。
信息是一张图片，卢月和一个着装寒酸的男人亲密，二人搂着对方，舍不得分身。
这......她肚子里的孩子非计鸣的？
我涌上奇怪的想法，却又十分笃定，它非猜测。
我站在卢月面前时，她不屑一顾道：“别来！我不想见你！计鸣说了生下孩子，我就是大房了，呵呵呵呵呵。”
这女孩丢弃了最初的单纯，或者说，她本不是个单纯的女孩，是我用单纯剖测了她。
我甩下那张照片，哼哼地说：“你的孩子是谁的，你清楚。计鸣做了那只绿头龟，是吗？”
她慌乱地撕碎相片说：“胡说！是计鸣的孩子，你别血口喷人！”
她不肯从，是理所应当的。我甩出另一张递给她，“你和计鸣都算计对方，他不过拿你当孩子的母体，如果真生下孩子，你未必得到你要的。”
她吃惊地反复摩看，呼地扔地上，“王八蛋计鸣，你算计我呢，想拿孩子摆平你妈，摆平你老婆。”
我看着啜泣的她，搀扶起地，“卢月，想不想和我一起惩治赵俊秀和计鸣，是他们，害得你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赵俊秀答应的钱迟迟未兑现，卢月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从屋内的残羹冷炙，可窥其况。
这女孩咬咬唇，连连否定，“不，赵姨说的话会兑现的。我凭什么相信你的，相信一个外人的。”
她拿赵俊秀当亲缘看了。看来婆婆给她画的饼，属实不小。
我推上卡说：“这是一万块钱，能解决你眼下的医检、吃饭等问题，如果你愿意等赵俊秀的承诺，我也不拦着，只要肚子里的孩子等得起。”
她抚着肚子，犹豫再三，那张金灿灿的卡使她几度踌躇，“你一万块钱就打发我了？”
早料定她不会跟钱过不去。
备好的白纸黑字一应摆好，我说：“这是张借条，十万块，足够孩子和你优渥生活。至于以后的，我帮不上你。”
人心是贪婪的，但比起计鸣母子的，起码她看到了部分现钱。
她的脸转而喜滋滋的，“苏融姐姐，我要怎么做，你说，我照做便是。”
有了卢月的助力，我如虎添翼，我要让计鸣尝尝背叛的滋味，尤其是两个女人的同时倒戈。
06
计鸣是爱财的，不然他不会费心巴拉地转移财产。
我斜躺椅上，不经心地说：“老公，公司的经营不好啊。哎，可惜了，陈叔，你知道吧，他在投些小型公司，要是我们公司......”
陈叔是爸爸的好友，计鸣脸色阴睛不定地说：“老，老婆。公司哪有不好，只是收营不高，陈叔，你怎么回绝了，那是好事啊。”
抛出一个锚，他立刻接了。钱财如他说，是牵引绳，只要有这些，他定是馋嘴的猫。
计鸣催促我联系陈叔，一定来公司看看，是否值得一投。
说来也巧，随着这件事情的推进，公司的帐面上凭白回款数笔大额。
我端着财务表揣摩，“计鸣呀，你是心思用到了家，不给我留半毛哪。”
计鸣仍和卢月纠缠着，我示意卢月，启动最后行动。
计鸣用不正当手段破坏行业规则，当卢月拿着那支录音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计鸣左右晃动，“你，你，卢月，你......”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农村出身的女孩，会算计到他头上，给他当头一吓。
经侦人员架上他往外走，他扭头说：“卢月，为什么？你为什么害我！”
他的眼里火苗灼烧，似乎无力抵抗突如其来的变故。
卢月挺着肚说：“计鸣，你不爱我。你有小四，你把我当生育机器了。”
计鸣仰天大笑，“爱？卢月，你配提爱字吗？你一个农村丫头，凭什么跟我要爱，凭什么！”
此刻是彻底摊牌了。
我静静地倚着窗，平和地观赏杰作。
卢月不服输地说：“计鸣，不凭什么，凭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行不行？”
真相的撕裂令人几乎瘫软倒地。
他大嚎地消失了。
卢月满意地拿着借条来，说：“苏姐姐，该你兑现承诺了，你......”
我指着她的手机说：“你看看，早到了，一分不少。”
十分钟前款子打进了她的帐户。
纵是她不来找我，我也拿捏好了度。
卢月替我完成了隐忍，既是钱能解决的，我何乐而不为。
她掏出借条，当着我的面撕碎，“苏姐，我想好了，我回老家去，好好生活，好好和他抚养孩子长大，忘掉这段不堪。”
我拍拍她说：“他是个好人，能不计前嫌地重归旧好，他值得。”
赵俊秀不知从哪里得知，我算计了计鸣，撒泼打滚道：“苏融，你个坏人，还我计鸣，还我儿子！”
还是老一套指着我心软。
可惜经此一役，我的柔软荡涤无存。
你要吃干抹净我时，为何不留些悯怜。
我要保安将赵俊秀抬至门口，紧闭大门，任其作。
没了那母子的空间里，我感到了舒爽。
畅快，是这般的通达，爽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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