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追寻家人的不归路
“去探险吧!”
轻飘飘的,没有经历过任何深思熟虑的一句话,却得到了三人的一致同意,就连理智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学者也没有反对。
三人便离开了自己的住所,结伴去探险。他们没有带任何装备,黑发黑瞳,英姿飒爽的女剑士带了一把自己从小都不离身的银剑,不会魔法和斗气的的学者穿着墨绿色的长袍,只带了一本笔记本和一只钢笔,而最开始提出探险计划的金发碧眼的魔法师更是轻便,什么都没带。
与其说他们去探险,不如说是去送死。
“阿柏尔,我们要去哪?”出了城,魔法师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转头问学者。
学者摩挲着手里的笔记本,慢悠悠的环顾一圈,视线最终停留在身后的秩序新城上,他身边的剑士也同样注视着城门,看起来有些不舍。
“喂!阿柏尔!安丽娜姐姐!”魔法师叉着腰皱起眉。
女剑士回过头来,冲着魔法师微微一笑,“抱歉卡莲,但是请别叫我安丽娜了,最后一段日子,我还是想听你们喊我最开始的名字。”
“好吧好吧董玉可姐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卡莲摊开了手,很自然的改了口。
学者阿柏尔回过神来,最后看了一眼新城,转头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回答卡莲,“往极北方向走,首先,那里十年之内没有任何人去过,其次极北不仅有足以冻死像卡莲你这样强大魔法师的特殊寒潮,还有大灾难之后之后残余的狂暴机械,这些机械完全能够轻松撕碎安……不好意思,可以撕碎董玉可小姐你。”
阿柏尔的话语中充满恶意,但另外两人不仅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犯的生气,反而脸上全是轻松,“太好了,我害怕寒冷,只要不在寒冷中长眠,我怎样离开都无所谓。”
卡莲是一个很注重自己外貌的男孩,他也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冻死至少能留个全尸,再加上魔力的效果,我还能美美的离开,我才不要被那群机械撕碎。”
阿柏尔也点了点头,“我更希望自己长眠于寒冰之下,我绝不会让那群机械碰我一丝一毫!”
“没感受过寒潮恐怖的人啊,真是可怜……所以我还是选择被撕碎。”
三个人说说笑笑,逐渐远离了城市,他们神态轻松,如果不仔细听对话内容,无论谁都会认为这三个人是结伴出城郊游踏青。
实际上,这是这三人的求死之路。
这是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但能感受到空气中魔法力量的人终究还是少数,于是大多数普通人开始研究利用工具来发展,来便利自己的生活,二百年前,人类摸索出了人工智能。一百年前,人工智能推广到每家每户,五十年前,人们开始尝试让人工智能做些防卫工作,于是给人工智能添加了战斗指令,并且造出了第一批人形战斗智能。第一批测试持续了三十年,多次确认机械无害后,二十年前开始大规模生产这种有战斗能力的机械。
不出所料的,十五年前,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机械的指令出了问题,它们暴走了,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类。
好在这是个剑与魔法的世界,魔法师,武士和普通人之间放下了隔阂,在五年内就携手打赢了这场蔓延全球的,人类与机械的战争。
人类之间变得更团结,甚至还因为战争,研发出来不少能储存魔力的材料和新技术,可以说接下来百年之内欣欣向荣。
但这这也仅仅是人类总体呈现的趋势,智械危机爆发最开始的两年里,人类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损失惨重,不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这三人就是最早受难的一批,虽然原因不尽相同,但最终他们都孤身一人逃难来到了战后重建的秩序新城,并在这里共同度过了十年的时光。
如今,家人好友的惨死一直刺激着他们,他们无时无刻都想追寻着已逝之人的脚步,但离开的家人将最后的希望托付给他们,除开卡莲,其他两人都做不到自裁离开。于是他们踏上了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求死之路。
前往极北的路上
他们这一路其实走的并不顺利,前往极北的路上遇见了无数奇奇怪怪的事。
“救命啊!”
深夜,漆黑寂静的密林里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呼救,听见声音,董玉可率先提剑冲了出去。
卡莲也紧随其后,丝毫不在意阿柏尔的安危。
“小鬼,低头!”卡莲手里的火焰呼啸而至,呼救的孩子赶紧低下了头,火龙怒吼着缠绕在那孩子身后的机械身上。
蕴含着魔法的高温让机械停顿了一下,中枢开始报警。
就在这个时间,董玉可的剑也已袭来,剑尖直直插入机械的中枢系统,带着武者专属的斗气,只一剑,就废了这只游荡的机械。
卡莲扶起那个孩子,皱着眉训斥,“你怎么一个人在野外游荡,现如今还有好些没有清理干净的机械在野外,很危险知不知道。”
“……”那个孩子吓坏了,他浑身颤抖,低着头不发一言。
“好了卡莲,别吓他了。”董玉可走过来,俯下身温和的对孩子说话,“没事了,别怕,跟我们来,我们带你去不远处的一个野外救援小队,之后他们会带你回家的。”
卡莲撇撇嘴,跟赶过来的阿柏尔汇合,一起把这个走失的孩子送到救援小队处才离开。
临走之前,那个孩子鼓起勇气拉住了董玉可,“姐姐,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
“……我、我曾经偷听到城里的人说大灾难是人为的,那个人现在就在野外……我的妈妈就是在大灾难中没的,所以我想,我想来找他报仇!”
“报仇也要有能力了才能报,你现在这样就是送死知道吗?”
“我知道了……姐姐我会努力成为像你一样强大的剑士,然后去报仇!”
“好,加油!”
董玉可回来之后复述了一遍那个孩子的话,最后补充了一句,“真实不可思议。”
卡莲靠近董玉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这很正常,董姐姐你还是太天真啦。”
“上一边去。”
“哦……”
阿柏尔轻轻笑了笑,“继续走吧。”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八天后,三人终于穿过密林,踏上了无边的雪地中。
“我有个疑问。”董玉可歪着头看了一眼阿柏尔,又回头看了看那稀稀拉拉的树木,“为什么我们不选择在这森林里死掉?”
阿柏尔理了理自己的学士长袍,“因为不好看,还留不下全尸。”
卡莲也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彳亍。”
继续往前走,出了密林,就要到分别的时候了,董玉可极其畏寒,她决定就在这里找一些仍在游荡的机械群战斗到死。
作为相依为命了十年的好友,另外两个打算沉眠寒冰的家伙打算送卡莲一程,于是三人就又在外围的雪原上徘徊了许久。
五六天的无功而返让三人都有些无奈,最终还是阿柏尔充分发挥了他身为天才学者的主观能动性,他蹲下身,在雪地上写写画画,许久之后起身望向雪地深处,“根据之前遇到的零星几个机械来推断,应该是从这边跑出去的……不过距离有些远,看起来要深入。”
卡莲脸上有些惊喜,“哎呀,看起来董姐姐你还是要去极寒之地呢。”
董玉可的脸色有些变化,她看向阿柏尔在地上写下的一大堆看不懂的公式和计算,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走吧。”
沿着阿柏尔计算出来的路线,三人再次准备上路。
学者的世界
阿柏尔走着走着,突然发觉不对,好友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就连脚步声都只剩他一人的。
我在哪里?阿柏尔皱着眉环顾四周,学者的本能让他并没有惊慌,他尝试找到异变发生的源头。很快,顺着脚步往回走,他看见雪地上的痕迹在某一个位置骤然消失,就好像有一道结界横跨在这中间。
阿柏尔尝试跨过这道看不见的结界,他先是用一些枯树枝,石头之类的东西穿过,但让他奇怪的是,扔过去的东西并没有在消失,而是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痕迹落到了地上。
他尝试着跨出一条腿,毫不意外的他也跨了过去。
“不对劲……这不是结界,是空间传送,不过法师们的空间传送不可能瞒过卡莲的感知啊……”阿柏尔只用了几个小实验就猜出来这里的不寻常,但随之而来的疑惑就更多了,“谁会在这里放传送魔法?是专门针对我们三个的?我们也没惹什么人……难道说,这里本来就存在一个天然传送法阵?”
他想了很久,但因为毫无线索,最终只能放弃。
继续往最开始前往的方向走,虽然没有任何头绪,但阿柏尔依旧一副毫不在意也不担心的样子。
学者对自己有着清晰明了的认知,他身子骨孱弱,一路上都是靠着董玉可和卡莲的支援才走到这里,现如今就剩自己一个,那他大概率走不出去,所以,与其去找阵法那藏的极其严密的核心,还不如找个好地点等待死亡。
不知道走了多久, 让阿柏尔感到奇怪的是,哪怕穿着单薄,走在冰天雪地里,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
之前正是这种感觉麻痹了他,让他忽略了好友消失的情况。
阿柏尔抬头看了一眼天,夕阳西下,看起来白天很快就要过去。
“更不对劲了,我记得我们从早上十点出发,发觉不对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到现在我最多在这里停留了两个小时,读秒不会出错,别说现在是下午三点,太阳正好的时候,就算现在是凌晨三点,现如今的极北可是极昼,太阳不可能落下的……”
他加快了速度,但天空中的太阳似乎也是人为操控的,随着他的动作也加速落下,周围马上就一片漆黑。
趁着最后一丝阳光,恍惚间阿柏尔看见前方出现了大片的黑影和建筑群。
“环境改变了?前面好像有座山……”
眼下没有其他的方法,阿柏尔一头扎进黑影群里。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漆黑中摸索着前进。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暗,但又有不少障碍物,他只能跌跌撞撞前行,这种感觉……就像他过去十年的生活一样。
“你好。”
温和中又带着些沉稳的男声出现在身后。
阿柏尔吓了一跳,他猛一回头,看见身后有一个提着油灯,穿着得体灰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有着和董玉可同样的黑发黑眸,看起来长得还不错。
“请不要害怕。”男人依旧温和,带着笑容看着他。
话虽这样说,但他出现的太突然了,但凡是个人都会下意识恐惧这个男人。
但阿柏尔不一样,他本就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冷漠的学者,在抛开自己求生的本能之后,他真的可以说无所畏惧,他很快冷静下来,“你是谁,这是哪里?”
“这里是一个在此长眠的大魔法师给自己造的防打扰阵法,每个踏进来的人都会在不知觉中被拉进独立的幻境中。”男人提着油灯指向阿柏尔身后,“找到一个强光源,就能看见远处的山洞。穿过山洞,你就能离开这里。”
“强光源……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阿柏尔很认真的对他道谢,然后话锋一转,“所以请问你是谁?”
“与其在意我,你不如去找强光源。你可以带着我的油灯去,你右手边是一个小镇,直走到广场中央就有强光源。”
“不急。”
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无奈,“这个阵法现在虽然还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你如果在这里停留太久,会被判定为侵扰者,阵法就会开启防卫功能,你会被绞杀的。而且这里没有食物,哪怕防卫功能不开启,停留太久你也会饿死的。”
阿柏尔不仅没有被男人吓到,反而一本正经的开始分析他的身世,“你这么熟悉这里,只可能是这个阵法的创造者或者阵法存在久了诞生的守护灵,这里你说是一个大魔法师创造的,所以我可不可以假设那个魔法师没死?”
男人更无奈了,“有没有可能我是上一个误闯进来的人呢?”
阿柏尔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来之前我调查过,十年之内没有人来过这里,你说你是上一个闯入者,就是说你至少是十年前被困在这里……”
不用继续往下说了,无论是多厉害的魔法师,也不可能十年不吃不喝,男人尴尬的岔开了话题,“去找吧,山洞里有些壁画,如果你的时间还充足,可以看看那些壁画。”
阿柏尔终于不追问了,带着油灯走了,男人停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很明显松了口气,“怎么就他问那么多?他不怕死的吗?……咦?那个男孩似乎进了个不得了的幻境啊。”
男人眼瞳突然黯淡下去,一瞬间他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空壳。
阿柏尔并不知道男人的变化,他只是提着灯走在空无一人的城镇中,他走走停停,时不时停下来研究一下这里的房屋。
“从未见过的结构,这是机械与魔法结合最完美的作品!”阿柏尔疯狂惊叹。
“真是天才的想法!”路上他碰见的唯一人形的东西只有机械,这些机械好像都在关机状态,一动不动,“能量中枢以网状结构分布在全身,中枢节点平均分布在网上,每一个中枢节点都能独立运作,这样哪怕有一两个节点出问题也不会影响其他部位的运动,还可以储存更多的能量用于行……”
阿柏尔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网状节点,更多能量?他想起自己刚成为学者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的一份文件,一模一样的内容。
后来的结果就是那份文件的主人,智械危机的主要发起者连带着他的那份文件一起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不见。
不对劲。
文件只有它的主人和曾经误闯的他见过,这种东西人类的高层也不知道。
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具完全体。
阿柏尔对这里的警惕性突然就提到最高,同一时间他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求生意志。
他可以死,但不是现在,他需要调查清楚这里的真相,智械危机这种大灾难发生一次就好了,他那个死在危机转折点的家人不可能死而复生,但还有那么多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都还好好的活着,不能再让危机二次出现!
阿柏尔凭借着自己对它们的了解开始尝试拆解眼前这只一动不动的机械,虽然没有专业工具,但总能从身边无人的商铺里找到一些能用的扳手之类的工具。
他也不求能有多精细,他只需要把它拆开,确定内部构造。
阿柏尔在这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拆开两个机械,打开笔记本,经过对比,他详细的记下了这些机械的中枢节点部位,“虽然样本数量少,但我不能在这里继续消耗时间了,那个男人一定和这里有很大的联系,他的话有超过75%的可能性真实,所以我需要加快速度。”
收好笔记本,阿柏尔快步离开,来到广场,他有些发愣,广场上全是关机的人形机械。
阿柏尔皱着眉挨个查看,很快,他就有了发现,有一个小小的,似乎被做成蝙蝠模样的机械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蝙蝠的双眼是玻璃罩,把灯凑进蝙蝠双眼位置,阿柏尔发现玻璃罩里面有些LED灯的结构,蝙蝠头顶还有一个方形按钮,“看起来是这个。”
阿柏尔没有贸然按下按钮,因为不确定按下以后会发生什么,他拿起了蝙蝠。
但让他猝不及防的一幕出现了,蝙蝠身后也有一个按钮,再被拿起之后,身后的按钮弹开,牵动着头顶的按钮下陷。
阿柏尔暗骂一声,抓着机械蝙蝠就往回跑,如果这玩意能唤醒广场的机械的话,那他就危险了。
接下来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广场上的机械没醒,但是手里的机械蝙蝠活了。
只见蝙蝠的眼睛猛然射出两道强光穿透黑暗,“……确实,这光源真强。”
阿柏尔还没感叹完,他就感觉手里不对劲,蝙蝠开始扑腾翅膀,疯狂挣扎,阿柏尔一个没注意,就被蝙蝠挣脱出去。
“等等!”阿柏尔第二次痛恨自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学者,他追着蝙蝠一路奔跑,但蝙蝠的速度极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飞越远,那点光芒也逐渐远去。
男人被阿柏尔的声音唤回了意识,刚睁眼,就看见两道强光直冲他而来!
“哎呀,还真是足够强的光源呢。”在阿柏尔手里怎么都抓不住的东西,男人却一伸手就轻松把它束缚在手边。
等阿柏尔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男人早就调整好自己因为猝不及防被强光照射到而有些不适的眼睛,依旧微笑着面对阿柏尔,“现在的学者都这么羸弱了吗,连只蝙蝠都打不赢?”
阿柏尔虽然尽力做到心止如水,但这个男人总和他的好友一样能随时随地扰乱他的心态,他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弱。”
“好可怜。”
“……”阿柏尔调整好呼吸,“我都这么弱了,刚好你也挺闲的,那不如你送我出去?”
“我看起来很闲吗?”
“嗯。”
男人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把机械蝙蝠交给阿柏尔,并从他手里换回来自己的油灯,“跟我来。”
阿柏尔跟在他的身后,手里的蝙蝠不再挣扎,甚至没有动静,就好像它只是一个创意灯一样。他发觉男人其实并不需要光来指路,他对这里无比熟悉,或者说他不熟悉这里,但他不需要光源也能看清这里的路。
踏进山洞,男人示意阿柏尔把光往远方照射。
“哗啦啦——”数不尽的蝙蝠惊慌的扇动着翅膀,疯狂地躲避着强光,没一会,山洞顶上挂着的蝙蝠全跑完了。
阿柏尔皱起了眉,“如果我不带光来的话……”
“这群蝙蝠就要开启狩猎模式了呦。”
阿柏尔看了一眼不复之前沉稳大气的男人,有些不想理他,他提着蝙蝠灯开始查看山洞墙壁上的线条。
线条极其抽象,他只能勉强从一大堆群魔乱舞的黑色粗线中分辨出几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家五口,两个大人三个孩子,最小的孩子似乎刚出生,看起来额外的小。
他慢慢移动着灯光,看着这一家四口是如何愉快的生活,愉快的玩耍。
没错,是一家四口,阿柏尔发现那个最小的孩子从一开始就受到家庭的排挤,完全融不进这个家庭。小时候还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排挤愈发强烈,到最后一副壁画的时候,父母抱着两个孩子做出一副要逃离的姿态,而最后一个并没有长个,依旧小小的孩子被孤零零的抛弃在家里。
接下来的壁画只有完全遮盖所有的黑暗和黑暗中唯一颜色不同的孩子。
阿柏尔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别样的感觉,他觉得这不是壁画,而是一个人真实的一生,而这个孩子的经历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在哪里呢?这种感觉就和突然生出来的求生欲一样,他想要为这个孩子照亮前路。
“该死,我是个学者啊,在这里我两次被情绪影响,真是愧对我学者的身份。”
心里这样想着,阿柏尔还是提起了手中的灯,和壁画上的孩子平行,为他照亮眼前的黑暗。
他身后的男人也不出声,就这样慢悠悠的跟着他,看着阿柏尔提着灯走过一片又一片黑暗的壁画。
每一幅图过去,那个孩子都会往前挪动一点,直到他彻底走出黑暗。
最后壁画停留在一片雪原上,那个孩子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阿柏尔皱起了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走吧,没关系的,他不会有事。”一直是个小透明的男人开口,话语中满是确信。
“……再等等。”阿柏尔盯着壁画不愿离开。
“好吧。”男人看起来无比悠闲。
阿柏尔停在了原地,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董玉可看见了一个不寻常的存在。
3.她的选择
她是第一个发觉不对的人,卡莲一直笼罩在她身边的火罩消失了,无边的寒冷上董玉可动弹不得。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是个强大的剑士,是个钢筋铁骨的大人,她自认为藏的很好的记忆不可抑止的翻涌上浮,浮到脑海表面,她甚至来不及去追查卡莲他们为什么消失,因为寒冷而被唤醒的记忆就压垮了她。
她生在遥远的东方古国中,长在一个古武世家,家里兄弟姐妹很多,但她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可爱的一个,家里的长辈们喜欢她,哥哥姐姐们也很照顾她。
所有快乐时光终止于她十一岁的那场大灾难中,她的家族在古国的最北方,很靠近一个人形机械的加工工厂,机械暴乱那天,她们家是第一个受难的家族,虽然家中长辈拼死保护住了家族,但整个城镇中也就只有她们家尚且有活口。
最后机械们制造了一场大爆炸,引来了雪崩。
雪崩掩埋了一切,她家中的长辈们也基本倒在这场持续四天的雪崩中,只剩一群年龄最大也不过十六七的孩子们。
董玉可忘了最后她是怎么从极寒天气中跑出来的,她只记得她的哥哥姐姐们一个个斗气耗尽倒下,最后只将她一个人送到了幸存者的庇护所附近。
她辗转十多年,最终还是远离了家乡,远离那个伤心地,来到了星球西边的秩序新城苟延残喘,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安丽娜。
她本想忘记这些,但家人的遭遇让她不堪重负,她很想去找自己的家人,但他们临走前都嘱托过董玉可要好好活着,所以,她无法做到自我了断,只能寄希望于野外。
董玉可感觉身体越来越寒冷,越来越僵硬,她颤抖着蹲下,双手抱住头,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做不到……那还不如就这样……就这样了吧。”
“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醒了她,她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灰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担忧的看着她。
“你没事吧,怎么蹲下了?再不动弹动弹就要冻死了。”
董玉可嘴角裂开,她勉强给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冻死了也好。”
“别这样呀,这样,我知道这里有个阵法,只要激活了就能放出热量,这里就不冷了。”
阵法?董玉可有些犹豫。
男人一看有戏,赶紧收起刚刚风度翩翩的站姿,双手塞在西装袖子里,缩着脖子,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发白,说话也颤颤巍巍,一副很冷的样子,“我好冷啊,好心人,能不能帮我一把,我激活不了这个阵法。”
一听他说冷,董玉可马上就站起来了,“阵法在哪里,你再坚持一会,我去激活!”
男人给她指了阵法的方位,是雪原的深处,董玉可学着卡莲的样子将自己的斗气化作火罩笼罩在男人身边,然后自己一个人前往最深处。
看着她走远,男人收起自己之前快被冻死的模样,双手插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还真是个傻孩子,毫不怀疑我的身份,也不对我抱有该有的警惕,你可比那个学者好相处多了。”
董玉可来到男人指点的地方,经过一番搜寻,她看到雪地上隐约有六个浮空的图案,“按他说的,注入斗气就可以了,他不是武者,所以激活不了……嗯,试试。”
董玉可从小被宠到大,灾难发生后人类专心对抗灾难,她也一样,灾难结束后她就遇见了卡莲和阿柏尔,可以说她的一生虽然跌宕,但都没有遇见过人斗的环节,因此董玉可对同类依旧有种信任感。
毫无波澜的激活阵法,董玉可感觉到有暖意从阵法中传出来,这让她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传来踩雪发出的“咯吱”声,还不止一个声音!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七八只人形机械慢慢包围了她。
如果放在其他时间,董玉可可能就懒得反抗了,但现在不同。
同样的极寒,同样的绝境,十五年前她家破人亡,但这一次不同,现在她的剑练到大成,甚至就连周围的极寒也因为阵法生效而不再寒冷。
更重要的是,还有个人等着她,等着她回去救他,这一次她可以救下所有人,所以……董玉可眯起了眼,她知道,她可以死,但也绝不是现在!
脚下一蹬,董玉可主动冲向其中一只机械,“要避免被包抄,先秒掉一个。”
她剑尖插进面前机械的手腕连接处一挑,伴随着一阵火星,这只机械手就算是废了。
没有停留,董玉可顺势一掌劈在这只机械的中枢位置,机械内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爆炸,接着它就不动了。
“还好还好,是普通的机械,不是阿柏尔说的那种网络型中枢分布的新型机械。”她这样想着,身体一个拧转,身后一个机械发出的子弹贴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
董玉可回身,手里的剑顺势扫了过去,带着斗气的剑直接报废了机械的一条胳膊,她脚下一动,整个人就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她们八卦掌一门,步法和拳法相辅相成,步法形如游龙,疾若飘风,见影不见形,再搭配上她身为武者的斗气,一时之间就连机械的追踪也找不到她。
就在这个时候,董玉可来到一只机械的身后,一掌推出,又是一声爆炸。
接下来只听见火花的滋滋声和中枢爆炸的轰鸣声,很快董玉可就解决了一切。
战后的人类本就对这群机械无比了解,再加上她本身的传承,一般来十个八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解决完机械,董玉可就急着往回赶,她生怕来晚一点,那个男人就会冻死在原地。
就在这时,两束不知道从哪里照过来的强光差点闪瞎她的眼。
强光照射了一会,又猛然消失,董玉可揉着眼睛往光来的方向看过去,她惊讶的看见有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那个孩子顺着刚才的强光也看到了她,他无神的眼睛中似乎有了些奇怪的情感。
董玉可快步跑到孩子身边,想也没想就脱下外套裹住孩子,然后一把把他抱起来,“你是跟着阵法放出的温暖来的吧,还好没被遇上那群机械。”
孩子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他伸手搂住董玉可,头靠在她肩头不发一言。
董玉可也不在意,只是心疼地抱紧了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两人一起回去,男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男孩,“你终于回来了,我感觉阵法被开启好久了,你遇见什么了吗?”
董玉可没有怀疑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是因为阵法开启的能量激活了关机中的机械,才让它们醒过来。
于是她实话实说解释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男人听完,点点头,“真是危险。”说着,他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董玉可,“那什么,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董玉可没有拒绝。
“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没办法行走在这冰天雪地里。”
“没问题!”
救人和带着人一起自尽,董玉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救人,她什么时候离开都无所谓,但她需要确保眼前这两个人平安无事,尤其这个孩子,他更不能出事。
男人说这是个幻境,他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所以知道幻境的出口,但是因为外面是极寒的雪原,他出去也是冻死,所以他才一直停留在这里。
他带路,董玉可跟着男人慢慢朝着远处的山峰走去。
“这里怎么会有山的?”
“因为是个幻境。”
“哦……那这太阳为什么会这么快落下,十分钟前它可还在头顶,现在怎么就夕阳了?”
“因为这是个幻境。”
“……”
男人带着董玉可来到山洞另一边的入口,一分钟前,还在山洞里的男人叫醒了阿柏尔,“喂,别睡过去了,可以走了。”
“是吗?”阿柏尔揉揉眼睛,他身为一个比普通人还要羸弱的学者,能如此高强度的行动半个多月,全凭那一口气吊着,现在当有了求生意志之后,他反而有些疲惫。
抬头看了一眼壁画,发觉画中的孩子已经不见了的时候,他心底的猜测似乎被证实了,接着他转头,山洞的出口处有些昏黄的光芒,他爬起来,跟着男人一起走了出去。
迎着朝阳的晨光,阿柏尔看见了他的好友董玉可。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两次失去理智,失去一名学者的自觉。
就算他心里一直怀念那个死在战场上的哥哥,但时间能够磨平伤痕,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就把陪伴他的董玉可和卡莲当成了他的家人。
至于刚刚的壁画,出了那个压抑的山洞,阿柏尔就想起来了,卡莲曾经和他们说过自己的身世,他和他们不一样,卡莲的家人还健在,只是,他被抛弃了。
4.卡莲的未来
卡莲的家庭想当混蛋,他的父母毫不在意孩子们的死活,任由他们打架,在他的两个双胞胎哥哥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卡莲出生了。
两个哥哥瞬间就放下了对对方的仇恨,并将仇恨一致转移到卡莲身上。
卡莲两岁前,父母还会护着他,但哥哥们总在父母面前告状捏造卡莲的不好,久而久之,没耐心的父母就厌弃了尚且两岁的卡莲,不再保护他。
后来的卡莲在哥哥们的欺负中长大,性格也愈发奇怪,他六岁那年,也就是机械暴走的第一年,人类紧急建造庇护所,他的父母带着两个哥哥逃往庇护所,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了,最终卡莲留在了原地。
好在他运气好,没有出门,也没有机械来他家附近搜查,最终人类发现了他这个小小的幸存者,带他来到了秩序新城。
二人从未像现在这样激动过,哪怕当年死里逃生时候的心情也不过如此。
“你没事吧?”阿柏尔语气急切。
董玉可愣了愣,紧接着她笑了,“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回家。”
“……我也是。”
“不过,要先找到卡莲,他去哪了?”
听见这话,阿柏尔下意识看向那个男人,“卡莲……是她怀里的那个吗?”
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自从碰面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融在了一起,男人站在二人中间,微微一挑眉,“不愧是学者,推理能力也不赖嘛,恭喜你,答对啦!”
“……”
董玉可看看男人,又看看阿柏尔,“这孩子是卡莲?等等,你俩认识?”
“我在幻境里碰见的,初步估计他是这个阵法的创造者,嗯,对我们没有多大恶意,当然,我最后一句话你可以当成废话,还是建议对他保持警惕。”
男人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呢,我对你们如果有恶意你们一个都跑不出去知道不。”
阿柏尔笑着补充了一句,“嗯,确定了,他就是这里的创造者也就是长眠在这里的大魔法师,他没否认。”
男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董玉可也笑了,“所以你不是快要被冻死了啊。”
“我虽然没事,但是你确实救了人,你怀里的卡莲,如果你不把他带回来,他真的会死在这片雪原上,那个放热的对他没用。”
“卡莲?”董玉可低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个孩子似乎缓过来了,这会和好友在一起,看起来心情很好,“怎么啦,我们这是身体还在外边,只是灵魂被拉进幻境了,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卡莲从董玉可怀里跳下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长这样吗?你没认出我来?还有阿柏尔,虽然谢谢你给我引路,但是那俩大灯真的太亮了,我眼都快瞎了。”
阿柏尔还没什么表示,男人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下次我再也不创造这些闪瞎眼的东西了,太亮了。”
三人都被光芒袭击过,都有些无语的看着男人。
男人干笑两声,“这是个意外,意外……好啦好啦,别这样看着我,我送你们出去就是了,出去之后好好生活,别随随便便再来打扰我睡觉啦。”
阿柏尔突然想起来什么,“等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还有这里的机械,虽然是幻境,但那些网状中枢机械的构造可都和我曾经见过的一模一样!”
这次男人没有隐瞒,他只是对阿柏尔微微一笑,“制造这场灾难的,是我的学生,了结了他之后,我无颜再面对我的同事和朋友们,才选择长眠于此……话说回去之后你们不要乱说,就让他们认为我和那个家伙同归于尽了吧。”
“这样啊……”
卡莲拉着董玉可去一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这边的阿柏尔突然就对男人充满热情。
“他的老师啊,那一定懂很多知识了,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男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问吧……”
阿柏尔拉住男人,他的问题可不止几个,好不容易让他碰见了同为生物机械领域的顶尖人士,他怎么能不激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摆脱了阿柏尔的控制,他赶紧放开幻境,把这三个人的灵魂丢回他们的身体里,“阿柏尔,有什么问题你以后再问,现在问的多了你也记不住。”
阿柏尔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对着身后的坟墓深鞠一躬,“我一定会常来的。”
“不,你别来了。”男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阿柏尔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默默下定决心,这么好的老师,啃也要啃下来!
男人离开后,三个人面面相觑一会,突然又同时笑出来。
卡莲笑着摊开了手,“坏了,这次真成探险喽。”
阿柏尔也笑着回了一句,“探险完了就要回家了。”
董玉可眉头一挑,“不打算让自己美美的长眠下去了?”
卡莲赶紧摇头,“不了不了,太冷了。”
阿柏尔也一样摇头,“不了,有比长眠更重要的事要干,我打算深入研究这种网状中枢应用的可能性,以及怎么给机械上几层安全锁,我哥哥离开前就希望我这样干,未来这两者指不定就能真正的共存下去。”
董玉可眼底也有了对未来的希望,“我想去学心理学,我们就是在大灾难过后心态出了问题,还没有疏导才这么痛苦,所以我希望我能救更多的人,把一些像我这样的人拉回来。”
至于卡莲,他笑得一脸神秘,“至于我嘛……保密。”
“切,不说就算,到时候找工作可别来找我和阿柏尔帮忙啊,毕竟你在家好吃懒做这么久,好些工作都不会要你。”
“喂,我可是天才魔法师,怎么可能没人要我!”
“都这么天才了,不如协助我研究一下生物和机械的结合可好?要求不高,只是给你身体换点零件什么的。”
“阿柏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被禁止的吧。”
“你知道呀?”阿柏尔叹口气,看起来很可惜的样子。
“阿柏尔!”
三人同样说笑着回到了秩序新城,和出城时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后来。
经过一年的日夜不休,阿柏尔虽然进展巨大,但因为涉及到生物机械,只能被他的老师能死死捂住,等以后时机合适慢慢放出来,而董玉可最终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心理咨询师,虽然还是初级,虽然还是刚上任,但并不妨碍有人指名道姓的要请她来做心理辅导。
在没见到人的时候,说实话,董玉可是有些小慌张的,她有些害怕自己如果失败会怎样。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她见到对面的病人才罢休。
“……”
坐在她面前的是已经在家里休息了快一年的卡莲。
此时这个十九岁的男孩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的像她描述自己的过去。
“……董姐姐,我能感觉到,我害怕被抛弃,所以我对所有事物都有些异于常人的掌控欲,并且我还有些施虐的想法。”
董玉可平静了呼吸,卡莲是她的家人,朋友,也是她的第一个病人,“别担心卡莲,我会帮你的,无论如何,我们都陪着你,直到你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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