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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客官!我说这天都快黑了,我看阁下要等的人今天又不会来了!”
一家专为过往行为提供热汤的简陋小摊店支在桥头,店家招呼完店里的最后一批客人,看看了立在桥头背对着他的年轻人,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大声对他喊道。
年轻人也不回头,只是抬头看看渐暗的天色,又看了看桥的那头,回答道:“快了!”
“三年了,你怎知快了?”店家又问。
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摩挲着别在腰间剑柄末端。那个地方早已被他摩挲得锃亮,光影鉴人。
店家摇摇头,不再相问,他得在天亮之前,再熬几锅好汤,这店里里外外就他一个人,可有得他忙的。
“店家,我说你做的汤这么难喝,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人来喝呢?”许是无聊,年轻人坐靠在桥头的石礅上,单手枕头,跟店家攀谈起来,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桥的那头。
“我这汤啊,天底下独一份,喝了能忘世间苦,能解一切忧哇!”一提到自己的汤,店家便满脸自豪之色。
“你就吹吧!”年轻人笑道。
店家这自卖自夸的样,倒叫他想起了一个人……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过那么一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哎!我说你小子别不信,你喝喝试试就知道了!”店家一听有人质疑,倒有点急眼了。
他刚想继续争辩,却见那年轻人忽地立起了身子,沉声道:“来了!”
店家笑笑,不再理会。
……
桥的那头缓步走过来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中等身量,须发皆白,面色苍老而疲惫,腰间也佩一青铜长剑。他看到桥上空无一人,先是停了停,看了看四周的情况,才继续前行。
待他走到年轻人坐靠的桥头石墩旁,年轻人早已靠回了石礅。
就在他只差一步,身子就要越过那年轻人时,忽然,毫无预兆地,一个带着满满杀气的剑招朝他直劈而下。
早已感觉到杀气的白发老者右脚一退,侧步一闪,躲过了年轻人的偷袭。
此刻,那个原来靠坐在桥头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老者打量着眼前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偷袭?”同时他的右手则不动声色地握住剑柄,以防对方再次发动进攻。
年轻人也不答话,嘴角轻轻一翘,运足了气力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这次他单足点地,改劈为刺,充分发挥长剑的优势,冲对方心脏直刺而去。
老者看清了攻来的剑招,便也不甘示弱,退步的同时抽剑而出,挡在面前,只听“当”地一声,两把剑撞击在一起,霎时惊起桥下正在睡觉的数只寒鸦。
那几只黑鸟在漆黑的天空上盘旋数周后,看并无什么危险,随即又落回了原处。
这一击,双方都使出了至少八分的气力,现在,两人的虎口都被震得发麻,而两剑也因余震,发出“嗡嗡”的响声。
“气力倒是不小。”老者心道。
短暂地交锋过后,两人再次分开,老者知道来者不善,但从刚才那人的进攻来看,他的功夫功并不算太高,要取胜应该不难。
两把长剑被它们的主人紧握着,一把冒着寒光,剑气逼人,一看就是跟着主人久经沙场;而另一把,明显锋芒略敛。
年轻人看着老者,心知自己胜算不高,但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也让老者不敢掉以轻心。
“娃娃,识相的报上名来,我的剑可不杀无名之辈。”老者先发了话。
年轻人还是不说话,又朝老者的下盘攻来。
老者暗叫一声不好,原来他左腿曾受箭伤,且伤及筋骨,刚才从桥上过时为躲闪年轻人的第一击,伤口已再次被牵扯,虽然这伤不重,但已是将老者的身形变缓了不少。
老者眼看锋已近前,避无可避,只得用剑向下一翻,欲将年轻人的剑挑开,却没料到他这一挑似乎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年轻人手中的长剑竟顺着他的剑势直奔老者肩头而去!
老者大惊,却已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剑身已越过肩头,真奔自己脖颈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者身形一矮,对方的剑身将将从他头顶削过,几缕白发应剑风而下。
老者余光看到飘落的白发,心里不敢再掉以轻心,随后利声喝道:“小子到底是谁?如何知我腿伤?”
年轻人看他行动有滞,手中的剑便松了二分,但仍不答话,只见他长剑收至耳边,剑呈平式,左手捏诀,右手起式,准备再次进攻。
老者放缓了呼吸,趁着短暂的间隙快速地回想了一下刚才年轻人对他的两次正面进攻,忽而心里有了主意。
从刚才与之的交锋上看,老者探出了这个年轻人的武功底子并不深厚,但胜在勤学苦练,刚才由刺改削的那招应该是练了多日才有的效果,若真是个练家子,速度和力量再加上几分,恐怕掉的就不是几根白发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看来,只能如此了!”老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一个抛剑,右手反握住剑柄,转身想要夺路而逃。
那年轻人以为老者碍于腿伤,便有了轻敌之心,持剑追上去,对准他的后心窝就是一刺,没想到老者竟是使诈,他听得剑风逼近,一个利落地转身,在躲开来剑的同时,他手中的剑正朝着年轻人的右腰刺来。
追者未料到老者竟是佯逃,眼看剑已近身,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一收肚,重心快速向后一靠,堪堪躲过这一剑,但他的腰带却也被老者的利剑割断。
随着腰带的滑落,年轻人衣衫大敞,前胸也裸露在老者眼前。
老者看着他的身体,竟像被施了法术般,浑身僵在那里。
那是一副千疮百孔的身躯,不!那简直是一副被万箭穿心的身躯!看着他身上的那些血窟窿,老者仿佛觉得正有鲜血从里面汩汩地冒出来。
纵是久经沙场的老者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不由得被震住了!
年轻人看出了老者的失神,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一提剑,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就在剑尖离老者的面庞不到寸许的当口,“当”地一声,年轻人的剑被一块小石头击中了剑柄,是以改变了方向。
年轻人怒不可遏,向后一跳,朝着石头飞来的方向喝道:“是谁?”
“是我!”
那石头竟是店家扔出的!
此时的老者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为何帮他?”年轻人怒声问道。
“我不是在帮他,我是在帮你。”店家的话让年轻人瞪圆了眼睛,“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不让你带兵打仗吗?”
“我……我不知道,可是这跟我杀他有什么关系?”年轻人反问道。
“你以为你杀了他,就能替那死去的四十万将士报仇了?”店家说出了年轻人心底的秘密。
“四十万将士?”这下轮到老者吃惊了,“你是……你是赵括!”
“没错,”眼见目的被人揭露,年轻人也不再遮掩,一提到那被坑杀的四十万将士,赵括双眼充血,牙关紧咬,手中长长剑更像是猛虎一般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他朝着老者大喊一声:“拿命来!”
“住手,括儿!”
所有的动作都因这个呼唤而止住!
赵括不可置信地朝店家看去,只见店家手掌摊开,轻划过面庞,接着出现了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父亲!”赵括顿时不能自已,几个箭步冲过去跪在了面前。
赵奢慈爱地轻抚着爱子的头,又帮他拢了拢衣衫,轻声说道:“起来吧!”
“孩儿有罪!”赵括哽咽道。
“起来吧,都过去了。”赵奢说道:“就算有罪,也不全在你。”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赵括才收了泪起身。
“父亲说得对,待孩儿取了仇人的首级,再来与父亲叙旧。”赵括仍不忘复仇之事。
“且慢,括儿,我有话与杀神说,你去备些酒菜来。”赵奢吩咐道。
“诺。”
赵括心想谅他白起再利害,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吃素的,于是放心地下去了。
“杀神,这边请!”
“起不敢当,赵老将军,请!”
谁能想到,长平之战三年后,当世两大战神,如今落坐在这无名的小摊店里。
“不知赵将军有何指教?”白起先发了话。
“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但白将军坑杀我十四万降兵,每每入夜,白将军能安然入眠否?”
“形式所迫,不得以而为之。若是重来一次,起还会这么做。”白起喝了一口赵括端上来的酒,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若易地而处,赵将军又当如何?”
“吾从未让犬子操习兵法,更从未想过让他带兵打仗。”赵奢答道。
对于这句没头没脑的回答,白起先是一愣,半晌之后,他的脸色由红转白:
“为何?若赵小将军能得老将军真传,三年前的长平之战胜负犹未可知。赵国也不会是今日这番局面!”
赵奢先是笑而不答,继而摇起头来。
赵括不解,也问道:“父亲为何既不教我兵法、亦不允我实战?以我当时之聪慧,必能扭转乾坤。”
“这世上,有一个杀神白起就够了。”
赵奢话说半截,便起身熬汤去了,留下白起和赵括两人面面相觑。
原来,天已经开始亮了。桥下那几只寒鸦觉出天明,便也相续啼鸣而出。
只是很奇怪,这里的天空看不到太阳。
这时,桥的那头陆陆续续开始有了行人,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只有来的,而无去的,并且每人都要到赵奢的小摊前坐一会儿,喝点汤再上路。
“店家,听说你这有好汤,能否给我一碗?” 一个浑身是伤,还缺了一条胳膊的士兵模样的人拄着拐走了过来。
“刚出锅的,趁热。”赵奢说着舀了一碗递过去,“喝了我的汤,能忘世间苦,能解一切忧。”
白起不解地看着赵奢,轻蔑地说道:“赵将军空负战神之名,更枉为赵人。”
赵奢头也不回:“杀神心虽有秦,却不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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