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迹可循的记忆——“聪明”的小孩

突然间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1972年间四年级的事，不由恍然大悟——那小孩真聪明！

四年级，让我记住这一年的是分班考试，这在77年恢复高考之前是唯一的一次按成绩分班考试，而且只在我们四年级进行作为试点是新鲜事儿。

我们年级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按成绩分的重点班，还是以后的文体班文艺班，都是我们年级的标志，这就是我们的四一班重点班五一班文体班初一五初二五高一五班文艺班高二五理科重点班，我只在成绩重点班，我只能凭考试。

我们年级有五个班，其它年级都是三个班。本来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也是三个班，可69年大水让所有的年级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我们一年级加上刚入学的新生变成了五个大班。可能是因为人多班多这个缘故吧，一切试点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四年级，第一次面临这种突变，第一次感受到心灵的震荡。

那时，开学已有两个星期了，突然有人到处说要考试要分班，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焦虑不安。但老师并没有公开宣布，我悬着的一颗心时而趋于平稳又时而起伏跌宕。大约又过了一个星期，又有人在我耳边吹，“哎哟喂！学校附近的人每天晚上还有星期天都到学校补习了！”我一下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四年级开学时，班里有三个同学被当众宣布留级，因为成绩不好。——这让我第一次感到了羞耻，我害怕那种羞耻落在我的身上。

当我还在游移不定的时候，考试突然降临了。

考语文和数学，真正的智力测试。

天啦，全都是陌生的题型！特别是数学，打开试卷，猛一看把我惊出了一身大汗到考试结束了也没干，那题目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到处都是空白，信息量太少，好像一个也不会做。

也许是羞耻心恐惧心在作怪，我竟然能急中生智想到了一种可能而安定了下来：数学不可能考未学的内容，否则谁也不会做。

于是，我开始认真分析题目全神贯注，绞尽脑汁终于解出了一道题松了一口气，而此时，我听到后面有交头接耳的焦躁的叹息声还有无聊的鞋搓地板的声音。

我如释重负，我更加冷静。接着，一道一道的题都迎刃而解了，尽管艰难，尽管费时。如果有时间，我能解出所有的题。

考试结束了，我还有一道题没做，但我很高兴，因为做题的时候，后面的那些声音一直都在。

第二天，老师在班上宣读了考试分数：语文只有两人及格，熊涛82分，殷玲62分；数学三人及格，熊涛80分，殷玲60分，我75分。

但是，我的语文只有16分，我听着觉得属于低分，我羞愧难当，等着挨批。

不料，老师点名表扬了熊涛和我，没有表扬殷玲，我又羞愧难当觉得老师偏心不公平。

现在想来，老师是公平的，因为我没参加补习，熊涛和殷玲都补习了，也就是说，只有我的智力测试是真的，就像后来初中毕业考的英语，只有我一人及格，其余的都送了分，我听人说。

我自然而然分到了四一班重点班，从那时起，我开始有了“成绩好”这个概念，也滋生出了一点傲气一丝荣光。

可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缠绕着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分班没几天，好几次放学回家，校门外不远处有一群中学生似乎是专门等在那儿等着我，有一两个人朝我喊着，“喂，细伢，过来，把你的作业拿出来看看。”我把作业给她，我发现只有一两个人专注我的作业，其它的人只是陪衬。

为什么会有人关注我的作业？

想不明白。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那段时间，每天放学站队的时候，总有沙子飞进我的眼里，只飞进我的眼里。

可没看见空中刮大风，没看见地面有沙石，也找不到撒沙的人——那隐藏在纷乱的人群中的偷偷地瞄准我又要不被人发觉的人，真的是难能可贵，不简单。

最后一次，我终于知道我眼里的沙子跟人有关跟风沙无关，但我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自认倒霉。

那天，已经排好队了，我在最前面，因为我最矮。刚要走，突然后面一声大叫，吓得我猛的转过身，原来是一个站在队伍旁边的肮脏的小孩。

我不认识他，可能是低年级的学生，不过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他直视着我，用脚往地上一踢接着一个转身360°跳，一坨沙子猛地撞进了我的眼里，比前几天更猛烈更多，我打不开眼睛。

我知道跟他有关，沙子来自他，但我抓不住把柄，我真的想不明白他是怎样把沙踢到我的眼睛里去的，就算是足球射门员恐怕也难以做到如此精准吧，而且地上也无沙可踢。

我感到了蹊跷，地上没有沙，那沙子是怎样来的呢？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怎么也想不明白。

因为我想不到素不相识的人会无端朝我眼里撒沙故意伤害我，因而就想不到那小孩会事先准备一把沙放在手里，我只在地上找沙，因为他做了一个踢沙的动作迷惑了我。

那小孩真聪明啊！他用一声吼让我直面了他，又用踢沙和360°旋转的假动作做掩护，成功地将他手中的沙准确地撒到了我的眼里，我现在还记得他得逞后欢欣解气解恨的神情。

想起来真叫人自愧不如啊，我当时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既然知道沙来自他，既然地面上没沙，那沙只能来自手上，不明白的应该是为什么他手上有沙吧！

为什么他手上有沙呢？刚刚放学，教室里没沙，地面上也没沙，那他的沙从哪里来的呢？他是学生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往我眼睛里撒沙呢？……还可以继续问下去。

这种种的疑问，我居然一个也没产生，真的是惭愧啊，连一个小小孩都不如。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天才的小孩。

从那之后，我忽然得了严重的眼疾，眼睛刺痛整天流泪流了一两个月用药也老不见好，就那样模糊着看黑板，医生说沙眼又说什么堵塞了。

后来，刺痛感慢慢减轻了，流泪也少了，只在咳嗽打喷嚏见风见烟时流泪直到成年。

四年级，它开启了我的智慧，它让我有了一个记号“一丁点儿细好会学习”，它让我语文数学的期末考试都考了第一，但它也让我有了严重的眼疾。

四年级以后至77年，我的数学一直是第一，但经过辗转多变的分班，我再也没碰到一个能提升我语文素质的语文老师，不是复原军人而且还生病住院没人上课就是不熟悉现代汉语的学究老古董，虽然这些并不影响表面成绩。

可是，这种表面上的成绩有什么用呢？能代表你聪明吗？有那小孩聪明吗？那小孩才是真正的聪明吧，他准确无误地把沙撒到了我的眼里这件事，不正是心理学和兵法完美结合巧妙运用的成功战例光辉典范吗？有几个人能做到！

是啊，光有这种形式上的成绩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做到让英雄无用武之地还能把新生事物扼杀在摇篮之中！

因此，我们需要拥有那小孩那样的聪明，起码要拥有识破小孩伎俩的本领，才能防患于未然，才能扫除前进路上的障碍，才能过上太平清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