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大约有一尺深,路人在街道上咔哧咔哧地走着。有些人家已经早早开始准备新年了,那条被城市发展遗忘的老街早就开始拉灯结彩了。老街拐角的第二家,是个用水泥红砖砌成的三间新式瓦房,这时的院子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但在平时必然是干干净净整齐有序的。这间房本该拆迁的,这条街也该被高楼大厦取代,可不知怎么的,他们,就都被城市的发展给忘记了。老张裹着一阵冷风,推开了院门,望见院里的一尘未染的雪,想起去街坊家串门的妻子,便拿起了铁锹,把院子里的雪铲了个干净。
老张他年轻时臂力惊人,一身的好力气,长得魁梧挺拔。他的妻子被传闻她是名门之后,只不过家道中落,到老张迎娶她的时候,早就饥寒落魄了,可她绣的一手好活,大家还称她为赵小姐。但他俩却好似天造一对,夫唱妇随,尽管膝下无子,生活不富裕,可俩人感情仍如初恋。
老张每日都会在院子里抽颗烟,看看抹在土地上的夕阳余晖一点点褪去的样子,现在他年岁逐渐大了,抽完烟之后,也会拽上他的妻子给他沏上一碗浓浓的红茶,尽管享受不到子孙遍地跑的天伦之乐,但能和她一起从日出到日落也足够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老张抖落掉身上的浮雪,在门外跺了跺脚,进了门。“哟,你回来了”。赵小姐今天一直也没出去,还坐在椅子上,一针一线的绣着工艺品。
“你今天怎么没出去啊?”
“没,这笔活催的紧,我就没出去串串。你呢,怎么天天都出去那么早?现在外面不应该都没活了吗?”
“呃,呃,我出去串串门,走走亲戚,这不是年关临近了嘛!”老张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去去身上的寒气。
赵小姐又把工艺品往眼前凑了凑,才开始下针,“新年了你想不想要点什么啊?”
“哎呀,你这小抠,屋里这么黑了也不知道开个灯”,说罢,他点着了屋子里横在天花板上的节能灯。昏暗的屋子顿时明亮起来,让他们看清了周围陈设,虽然这些家具已经陪伴了他们10多年了,但收拾干净后,还像他们当年结婚时一样崭新。结婚之后,老张仍继续从事着劳力工作,赵小姐呢,则是靠着自己的手艺,十几年如一日。日子不能说过的不好,但也不坏。可让他们遗憾的还是结婚时他没钱送她一个戒指,暂以一个顶针便替代了。本想等到条件好些再补给她,可生活的洪流拥着他们始终落魄前行,也从未补偿过他们。老张想着,若是送礼物怎么不也应该是我补偿你多年的遗憾嘛。他喉咙上下动了动,但又把话咽了下来,看了一眼还在绣工艺品的赵小姐,“唉,都多少年没送过礼物了,我们都多大岁数了,别送了。”
赵小姐就像没听见似的,也没回应他,还是自顾自的绣着。
北方的冬天总是把人关在屋子里,守着温暖的炉火,享受着一年难得的休闲。而他们却还是为生计奔波着,天还没亮,老张就出门了,夜深人静,赵小姐还在绣着,就像是两人多年来的生活。
持续几天的大雪终于结束了,躲走的太阳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冬季的太阳是暖的,暖的让人舒适。老张还是早早的出去,但却带着跟以往不同的高兴回来了。刚一进家门,便喊着,“亲爱的,这么多年,你最想要什么?”
赵小姐应声道,“难道是戒指?”
“没错亲爱的,就是,你快来看看”老张甚至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一把冲到赵小姐面前,拉住她的左手,轻轻的摘下带了10多年的顶针,戴上了他为她精挑细选的戒指。“你快看,你快看,多漂亮啊!你这双手甚至比小姑娘的都漂亮呢!”
赵小姐用右手摸摸了那无名指上戒指,还有颗钻石,比顶针细多了。
他感觉到了她的不同,望着她熬红的双眼,连皱纹都那么清晰,她老成了这个样子。
“亲爱的,你还看的见吗?”说每一个字时,他的心都在猛的一收。多希望回答是还能。
“靠近一点,没事的,我非常喜欢这个戒指。你快看床上是什么!”她朝着床方向胡乱地指着。
他转过头,看见一件崭新的西服放在床上。他记起来了,结婚时那是他唯一一次穿西服,她说你穿西服的样子真帅。后来因为工作原因也没有穿西服的必要,他就再也没穿过。可最近天天早晨上外面出力气,更压弯了他的腰,也再穿不出以前挺拔的样子了。
远处的爆竹声连绵不断,他穿着西服,可她却再也看不见,用戴着她曾经盼望好久的戒指的手,抚摸着他再也挺不起的脊梁。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任外面多嘈杂。
生活可能会磨灭爱情最初的激情,生计可能会影响婚姻的稳定,到最后爱情也就成了亲情,愿这一路上都有人陪着你,到明天就好。
父母那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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