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伦部落内,胡乾把写好战书交给信使让他速速送到戎族,大战定于七天后,地点在三个部落中间地带。接下来开始布阵,这场战争几乎动用了整个部落的兵力,姬如雪之前也将伊考部落的一大部分兵力调到这里参加这场大战,养的鸱也都运到这里。
这片安静的土地此时阴风四起,双方大阵都摆好。
中军帐篷中,胡乾脸上带着深不可测地表情坐在主帅的椅子上,端着一杯茶在喝。姬如雪今天穿着一身白色长衫,仙风道骨般地端坐在侧位,手拿一把羽扇,毫无表情地喝着茶。今天所有参战的将士和鸱都喝了定魂的药水,一切准备就序,就等着一声号角吹响落魂大阵启动。
郎俊凯也倾尽全部兵力投入这场战争。原本的侵略战现在变成了防御战,这种战况他始料未及,但多年的准备他也是胸有成竹,经过那天与零露交谈后,得知零露要去破落魂阵,他坚决不同意,他说:战争是男人的事怎会让他的女人去冒险,零露给她讲解了她去的理由。
此阵及其阴险,不懂阵法,不懂数术的人是到达不了阵中的,即便能入阵,不知出阵之门也是不能活着出来,况且姬如雪的仙术又不是什么人都能与之抗衡,郎俊凯的条件虽然适合但他是主帅怎能亲自入阵,整个大局都要他把控。零露一再承诺她必能全身而退,她师傅已将她的功力都传给了她,她现在已是仙体,没有什么能轻易伤害她,权衡所有的人中她最适合。最后郎俊凯不得不同意她的主张,一切就这样定了下来。
今天零露一身灰色衣裙,头上带着灰色帽子,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整个一出家人打扮。此时她正悠闲地喝着茶,其实她的内心是苦的,她知道,她一入阵必将和她的爱人永绝,这场战争无论什么结果她都将看不见了。她很想流泪,很想趴在他的肩头痛哭,今生的相遇那些美好还没有实现,但她努力把这些翻滚的思绪都压下去,表面上云淡风清,她想把一切美好留给爱人。
此时的韵诗病入膏荒,身边只有碧桃护理,偶尔洵美也来看看,帮着熬些汤来。胡乾和姬如雪一直忙着大战的事,每天都来看看也难起什么作用,胡乾吩咐只要小姐需要什么都无条件地办理。姬如雪每次来都是默默地坐在床边,如果赶上韵诗醒着他陪着说些话,多数都是韵诗深深地睡着,他也就坐一会后离开。
韵诗陷入时空隧道之中,她看到自已是一个生长在青丘山上的九尾小白狐,千年后她修成类人,后来她当了商朝纣王的皇后,她做了很多坏事,商朝灭亡后她被打回原形,她又回到青丘重新修练,准备用赎罪的方式弥补她的罪过,六百多年后她又重修成类人,她成了青丘的瑶瑶。又是那场战争她全力救赎,最终用六百多年修行换来三个部落的今天。又是六百多年的苦修才有了今天,而其中这三个男人与她的纠葛贯穿于她的每生每世,她看着时光隧道里的自己,她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她对姬如雪和小雨会有那样的感情,他们本是一个人,所以在他们身上她感受到了同样的气息,而她对伯邑考的感情是来自于真的妲己的一丝念识。她附身于真正的苏妲己身上,也把她的念识保留下来,所以才有了这生生世世爱恨纠葛。而人类那个苏妲己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她看着自己的生命轨迹,她有些累了,很想就这样睡下去不再醒来,可又想坚持下去,把这个纷乱的迷局解开,让所有人得以解脱,也算是赎罪的机会吧!她就是这样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不定。
双方的大阵都以摆好,这片天空是灰暗的,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也许它也不愿看到因为贪欲而相互残杀吧!
中军帐内胡乾放下茶杯对姬如雪说:“开始吧。”
姬如雪点点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似乎这这场战争不过是统治者间的一场游戏,而不是数十万生命的存亡,这只不过是他们贪顽时一点点自我展示罢了。
姬如雪站到大阵前停留片刻身形一闪入得阵来。
胡乾走上他的指挥台拿出他的令旗一挥,整个大阵运转起来。他拿起另一个旗子一挥,飞起的鸱遮盖了这片天空,象一片片翻卷的乌云覆盖在大阵上方,叫声凄厉,如地狱放出无数只幽灵,这时的落魄阵如一翻版转动的地府,一种幽怨之气散发出来,使闻者迷失心智,暗红色的光晕把整个大地覆盖,远远望去这里就是一片黑暗之城。
零露站起身走到郎俊凯面前,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唇上一吻转身离去。郎俊凯有片刻失神,然后拉往她的手,把自己那把匕首给了她说道:“这匕首如同我,也许你能用到,带着它。”说完他也向指挥台走去。
他来到台上对司号员点点头。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整个八卦阵起动。这片天空被整个大阵笼罩,一片金色的光晕逐渐形成,接着是法罗之音响起,这里成了天堂。只要你此时走近这片土地不但能听到鸟语还能闻到花香,潺潺流水,有绿树掩映,温暖的阳光,你要进来就不想回去的地方。
零露来到落魂阵前,一片黑色屏障把这片天空遮盖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走入阵中。
什么也看不见,耳边有无数怨灵在呜咽,脚下如同踩在云朵上,心不仅提到了咽喉处。她收拢心神,让灵台清明起来,闭上眼睛不去看前方,而是心里记算着方位,脚随着心迈动步伐。
不知有多久,也可能是一瞬间,她感到眼前明亮起来。睁开眼晴,眼前是一片绿色的草原,有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水中有鱼儿悠闲自在地游着,天空是碧蓝色的,有几朵白色的祥云缓慢地移动着。
零露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如同吸进无数个快乐的养料,精神为之一振,周身的血液都畅快起来,她脱掉鞋子赤脚趟入水中,温暖的水漫过她的脚踝,脚底是柔软的细沙,鱼儿嬉戏在她周围,她好像是回到了儿时。
她正在庵前的小河里抓鱼,把抓到的鱼放在瓦罐里,水浸湿了挽起的裤角,她担心师傅回去责怪自己,总是上岸后在阳光下把裤子晒干再回去。
她欣喜地去抓游在脚边的小鱼,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幻境,是自已心灵深处最美好时光的折射,她努力让自己清明起来,眼前的小河不见了。她闭上眼睛让飞扬的思绪回来,稳稳心神向前走去。
心里着时紧张了一下,这只不过是幻境,若沉迷下去就再也走不出来,时间就会永久地把她隔离在那里并永远尘封。
她计算着方位向前走,天黑了,她感觉又渴又累,很想找一地方坐下歇会。正想着,前面就出现一街市,整个街市灯火辉煌,沿街都是店铺,各种各样的小吃摆放在那里,她来到卖烧饼的店里对店伙计说道:
“来一碗清汤加两个烧饼,要快些我要赶路。”
说着她找到一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会伙计端上来她点的食物,一碗蛋花菠菜汤冒着热气,两个金黄色的大烧饼上还沾着芝麻,她高兴地拿起烧饼就要咬,她打了个冷颤,看看自己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她知道她的魂魄被牵引着要挣脱她的灵台。她就地打坐念起《心经》,片刻心清净下来。
她知道自己闯过了望乡台,没喝孟婆汤,接下来会有更大考验。
用一丝真气护住灵台,提步向前走去。
一片漆黑,天空没有任何星辰,脚下没有任何尘土,偶尔有点点蓝色火焰一闪而消失。一震震凄厉的叫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再往前走,一团团暗红色火焰滚动着,围着她旋转着,接着更多的火焰带着凄厉叫声向她扑来,火焰撕扯着她的衣服并点燃,有的飞上她头顶燃起她的头发,她的眉毛被烧着,接着皮肤传来灼烧般疼痛,她努力扑打着火,可越扑打火越旺,皮肤烧焦的气味传来令人作呕,她忍着钻心地疼痛,大口大口地呕吐着。
她闭目盘坐在虚无中,用忘却疼痛的方法让自己处于游离态,她仿佛和郎俊凯一起躺在沙滩上,那天在月亮湖边的美好镜像又出现在眼前,她幸福地笑出声来。
当她再睁开眼晴的时候身上的火已经没有了,她摸摸自己的脸,皮肤还完好,摸摸头发仍然还在,一切不过是因心生恐惧而生,她用美好想象战胜了这一切,她过了恶鬼村。
她知道要入酆都府必过死门,因生门已闭,她站起来向死门走去。
前方是一院子,她迈进去,前面挂着两盏灯,右侧一盏明亮灯悬挂在空中,左侧一盏灯昏暗不明也挂在空中,她毫不犹豫地向左侧走去。越走越暗,越暗越冷,刺骨的冷,她努力缩紧身体,双手抱着自己,两条腿每迈一步都如同是两根冻僵木棍,艰难地向前行走,她咬咬舌头木木地,没有了感觉,她想我这次要留在这里了,但她没停下,向前……向前……
不那么冷了,她有了知觉,神智回过来,她动了动手指一切还都在。这时眼前霍然开朗,一大朵莲花旋转着,发着金色的光。在莲花上一白衣男子端坐其上。仙姿俊逸,黑发瀑布般遮盖住半张脸,而露出的半张脸十分俊美。看她进来微微有些惊讶,目光如春风般扫过零露的脸,零露脸马上红了起来。
“你很有仙姿,为何落入迷途,不如就此收手,我度你早日列入仙班可好?”
姬如雪悦耳动听的声音如缓缓流动的溪水萦绕在零露耳边,她心里顿时感到舒爽,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股燥热涌上来,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姬如雪手结着法印,有无数金光从莲花台向外辐射出来,似乎有渺渺法罗音传来。零露灵魂仿佛要冲出束缚的肉身寻法罗音而去。
胡乾眯眼看着运转起来的落魂阵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这么多年来他把自已野心隐藏起来,用与世无争般的淡漠把自己塑造成谦谦君子,以示弱来包藏祸心,他一直为今天做着准备,还好一切都如所愿。
他看看时辰,心想那个入阵的尼姑怕是已经魂飞魄散了,该是放出鸱的时候了,他示意人吹起号角。
低沉的声音带着悲戚,笼罩在整个大阵上方的黑云更加浓重,无数鸱如乌云向戎族的八卦阵涌去,整个天地都好似被悲伤浸泡在里面,听到声音的人都想要放弃一切欲望,一心求死。
戎族内郎俊凯心里也是一沉,他打坐也念起清心咒,同时打开大阵请君入瓮,整个八卦阵上空一片温暖的朝阳,和煦的微风,使人流连忘返,骚动的心安静下来。落魂阵传来的悲音使很多士兵自残,有的人魂魄几乎离开躯体,当大阵被阳光普照,有种家的安享时,那些功力差的士兵才恢复过来。
云雾般的鸱涌来在八卦阵上空盘旋,它们发出悲鸣如泣如诉,撕心裂肺般的声音把八卦阵上空的金色的朝阳淹没,如同地府幽灵般的鸱又开启了新一轮鸣叫,悠悠的乡音如母亲的呼唤,呼唤着在外的儿女早些回家。
八卦阵中的士兵又开始骚动,听到这乡音他们有的放弃自己职责,有的抱头痛哭,有的默默地蹲在地上流泪。瞬时间八卦阵的威力减弱,那温暖的阳光越来越弱,渐渐地被黑云吞没。肃杀之气加重,有些士兵又开始了自杀或相杀,大阵乱了阵角,而八卦阵越乱那落魂阵的威力越大,此消彼增。郎俊凯加持了自已的阵角,让大阵旋转地更加快速,金色的阳光透过黑云又显露出来,安宁氛围把整个大阵笼罩,士兵们迷失的心智又逐渐清醒,止住哭声,放下相杀。
没有找到魂魄的鸱却被这片土地发出的祥和之光吸引,纷份落入阵中不想回去。这样飞来的鸱越来越多,大阵运转的越来越快,郎俊凯用尽全部的法力掌控着大阵的运转,他的能量也在一点点流逝。
胡乾看到飞出去鸱都没有回来,他意识到发生了变故,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功法加固大阵的威力,把他的摄魂大法加持到这悲壮的号角声音中。他心想决不能前功尽弃,他全力以赴施法。而每一只鸱身上都是一个士兵的生命能量在操控着,鸱亡则士兵也亡。这本就是生死赌注,这一点只有胡乾心里知道。
两面的大阵相互较着劲,时间在一点点流淌,生命能量也在此时一点点在干涸。
在阵中,零露心神被姬如雪所控,命运急转之下,她一步步向莲花台走去,越来越近,她有种完全放松的释然,好像找到了家的归宿感,她甚至都想此刻停下来在这万道金辉中深深睡去,她脸上呈现出一种很满足的幸福笑容。
姬如雪全力施法,头发渐渐变成红色,眼睛也变成红色,在他的金色光晕中渐渐有了血色,他不知道他刚刚得到的仙体不适合使用这种阴毒功法,他已经渐入魔道。
零露走到莲花台前停了下来,睁着迷离的大眼晴望着姬如雪,那不是她心心相念的郎哥哥吗?她心里有些惊喜,伸出手去要让郎哥哥拉她一把,她很想投入她的怀抱。
姬如雪看着走近自己的女子,虽然一袭灰袍加身,但那秀美的脸庞,婀娜多姿的身材却是无法遮掩,此时她那迷醉于他的神情,更是让他心生涟漪,仿佛间这女子变成了韵诗妹妹,对就是韵诗妹妹,他心心念念的妹妹,他朝思暮想的妹妹吗?他伸出手把她拉入怀中。
零露投入他的怀抱,莲花台继续旋转着,金色的佛光普照在这阴森恐怖的酆都府中,零露抬起头望着郎哥哥,姬如雪低头看着怀中的韵诗妹妹,他低头吻去。
姬如雪陷入痴迷中,他的摄魂大法弱下来。
一丝清明回归灵台,零露猛地清醒过来,看着俯下头来的男子双目赤红,脸色苍白,这哪里是郎哥哥,她意识到此时自己在那里,这个男子是谁了,她当机立断,抽出藏在袖子中的那把匕首,插入姬如雪的胸口——平生第一次——她闭上眼睛。
姬如雪胸口传来剧痛,他猛然惊醒,推开怀中女子。血从他捂着的胸口涌出,他的双目更加赤红,他凶狠地看着那娇憨柔媚的女子,提起一口气,用尽他最后力量双手结着印……
零露魂魄在一股强大力量的吸引下,挣脱她的躯体飘了出来,姬如雪将那团烟雾般气体拢于掌中,他恶狠狠地将她击碎,无数星星般的光点飞散开来。
魂飞魄散——零露、零露、正如她的名字一样,阳光出来朝露即散。短暂的一缕香魂带着爱恋飞散于茫茫宇宙中,归于尘埃。
姬如雪拨出匕首,这匕首也失去了它的光华,暗淡如一把普通的铁片,这把匕首上所有的魔咒见血后都解除了。而沾上这匕首的躯体必将血流干而止。
姬如雪看着自己生命能量一点点失去,他轻叹一声——如雪、如雪、我该回去了。
他的魂魄飘出,又一分为三,那两个魂魄向着他们躯体的方向飘去,而一个则回天庭做它的免子,永伴嫦娥左右,永不返人间。
胡乾正全力以赴地运转着大阵不让那些落入八卦阵中的鸱沉迷,他用摄魂大法加入大阵中来操控一切。正在关键时刻他看到几缕魂魄从大阵中飘出而去,他知道姬如雪死了,他的这么多年的计划失败了,他只有孤注一掷,否则郎俊凯若要缓过气来,呼伦部落必将灭亡。他想到这用尽自已最后绝命一击――“万径人踪灭”。让那些鸱发疯一击,直接摄取阵中所有人的魂魄,然后自杀式而亡。
胡乾使出这最后一击后,他瘫倒在台上,身体迅速老去,他现出了原形,变成了谁都能一只手把它掐死的老狐狸,蹲在墙角里。
落魂阵土崩瓦解,所有阵中的人随着鸱死而死去。
郎俊凯正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大阵被黑暗笼罩,他的光明之光完全不见,接着是无数凄惨声音在空中回响,整个天空一片血色。
他知道大阵被破了,他收回最后一点功力,这时怀中的那缕头发自动地飘了出来,摇摇地向落魂阵的方向飘去。他知道零露离他而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边,他品尝着那苦涩的爱。发疯地向落魄阵方向奔去。
他来到那里,一片死寂,黑暗一点点散去,尸横遍野,他一点点寻找着,不知找了多久,他花光了自己所剩的能量,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在一空旷的地方找到了零露的躯体。她还是生前时那个模样,憨憨的娇美,他坐在那里抱起零露,为她整理好头发,擦掉脸上的灰迹,他心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和她一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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