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

题记：母亲，你为什么那么早的离开我？

五十岁来临的时候，忽然很想你；一想一个月。上一次想你时，我正在喜欢一个女孩，那是二十七年前，同样，一想一个月。

写给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

1.听田震，词说，“就让你，靠近我，抱着我，好好爱我！”这词是情人间说的。可那更象是我要求给你的。

2.我只想伏在你的胸口，静静地真实当一回孩子。

3.五十岁时走在城市早晨，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我依然感到孤独。

4.五十载流云飞瀑，我不曾走进谁的心里，也极排斥谁将我靠近。不把心全部给谁，也不接受谁心的全部。

5.我从不在人前流泪，只在一个人的屋里，蒙上被子哭泣。

6.我把自己坚强成一段枯树枝，不怕风，不惧雨，挺立在冬夜；但经不起脆弱的外力。

7.自卑是从我第一次去沣河洗衣服开始的。我总会一直避开河里洗衣的女人们；她们在上游，我就去下游。总觉得她们在嘲笑我:男娃还洗衣服。

8.十八岁前，我没有过内裤，我羡慕班上有花内裤的同学。

9.那一年，我问父亲要买一件衣服。父亲回了一句，给你糊一个。从此，我不再有要求。

他是我永远的梦魇么。

10.住院时排床位，给医生说“这娃没他妈”；上补习班时，为一个名额，介绍人说“这娃没他妈”。这一句，是我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的标签。这一句话，让我在人前只能低下头。

11.大多时候，我在自生自灭地苟活着。

12.你唯一留给我的念想是你的一件条绒的夹衫:深蓝的底色，撒些细小的白花。我对儿子说，葬我时，把它盖在最上边。

13.小弟犯了他人生不该的错，他问小姨“我妈如果活着，我会这样子吗？……”

14.高中三年，中午都是冲回家，风急地煮半把挂面。到现在，提起挂面，就想吐。

15.曾带着一个女孩过你的坟头，那女孩只知道那段河堤的美。

写给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

16.病中的时候，只想坐在床头的是你。为了能想你，我甘愿病着，但五十年我极少患病。

17.每年清明，在你的坟头，我都用1976减当年的岁月。去年的得数是整负四十。你不陪我长大，我自己咽下泪长；却奢望着能伴你到老。

18.父亲后来有过两个女人。可我的口中早已没有“妈妈”这个词组。所以，没哪个“女人”喜欢我。那日，我禁不住案上的蜜枣香的诱惑偷吃了几颗，被新妇人告了，挨了父亲的打。爷爷嚎着说，这家娃你待不成了，给你个碗，要着吃去。第二个女人是一位老实人，因着一件什么被父亲逼着在其面前下跪，那一刻，泪不用物穿而成线。

19.在你走了的二十一年后，父亲也走了，那年春节时家门贴了深蓝的对联:捧美酒怅堂前无人；过佳节铭祖在心中。那一年，是我的一九四九。

20.那天晚上，天很黑，一个人在院中。有人敲门，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叫我的小名。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头发嗖地竖起。是村中默默照顾我四十多年的你的好友——月月妈。

  在黑夜里，有人叫你的小名的幸福会随岁月的增加而弥足贵珍。

而我想听你叫我的小名；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我是五岁还是五十岁。

21.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时，我去你的坟头，假装着去看河水。

22.我一直努力的做事，也做得不错，可是没有人为我而骄傲过。

23.我没有给你买一件衣服的权利。

24.我知道我是你生命的延续，可是九岁末免接班太早。

25.他人只知道我每天的笑，没人见过我孤独的泣。

26.冬天的我，是雪野里的寒号鸟。我总会从冬天的这头咳嗽到春天的开头；晚上躺在热炕上会咳到坐起，再从坐着咳到立起。数一数，我要穿着七层衣服。结婚的那年冬天，我有了一件棉袄，从此冬天再没咳过。

27.其实，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在你的怀里，做一回孩子。

28.想写一幅中堂，嵌你的名字入文，文曰:静平中和。

29.“想让你，靠近我，抱着我，好好爱我。”

30.五十岁的早晨，在922车上，想你，泪水亦能成河！

31.四十一年，我以为我很快活；其实我是在假装。

32.一年级的冬天，我加入少年先锋队。我是这所终南山下自建校至停办以来唯一一个在入队式上穿孝服的人。鲜红印在洁白上。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

人生难得是欢聚

惟有别离多

改于二0一七年十二月十六日十六时

写给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