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山间竹影绰绰,山路人来人往,老人们依然精神抖擞地提着两桶山泉上下,孩子们在石路上蹦跳。阳光从林间洒落,一大一小的身影融在一起,让人感到一种温馨的美。我试着把双手交握在一起,看着影子投射在石路上,感觉就像儿时父亲在身旁牵着我那样。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没有他的陪伴爬山,心头有些挥之不去的失落,我停下登山的脚步,回头看着山脚下的他,父亲的背影成为那片浓绿中的一个墨点,虽然模糊看不清楚,可我知道那就是他……
我记得每年寒暑假父亲都会抽时间陪我去爬山,清晨五点的街道,行人稀稀落落地散在各处,洒水车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叫醒了慵懒沉睡的清晨。我推开窗,伸了个懒腰,嗅着这新鲜的空气,父亲洪亮的声音从洗漱间里不断地传来“动作快点。”可我就是想气气他,秉承着一慢到底的宗旨,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悠悠地出来。
他是军人出身,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对我要求也向来如此,起初我总是脾气暴躁地在床上打滚,赖着不肯起来。只是后来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其实那段时间里,每早一闹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也不恼,只是一股劲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让我去洗漱。我一直在心里埋怨他说,哪有家长这么早让自己的孩子起床的,别人都能睡到自然醒。其实那时的我,正处在叛逆时期,总是全副武装地着包裹自己,拒绝他们的靠近,每天都像个扎人的仙人掌,刺伤着靠近我的每个人。可那些年他们依然会将满身带刺的我搂入怀中,轻轻安抚,我知那时的我一次又一次地伤了他的心,他们却还是始终如一地爱我,保护我。
爬山的时候我和父亲总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每次我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后头拼命追赶,可后来我发现不论我怎么努力,总是追不上他。他总会站在另一层台阶的终点,转身冲我挥手,说我是个小乌龟。每当这时,我总是不服气,直蹭蹭地就往上冲,可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另一头。我总是很沮丧,说真是扫兴,你是大人,也不知道让着我,然后就闹着要赶快下山。父亲总是不说话,就默默地牵着我的手走到白石栏杆前,俯瞰整座城市。云雾缭绕间,红日已经高悬。渐渐地我的心好像也被这轻柔的云纱包裹着,慢慢地柔下来。耳边传来风声和父亲低沉的声音“不急,慢慢来,等你长大了,就能比我快,到时候也许我都追不上你了……”我满脸委屈地撇一撇嘴说“那不知道要多久去了。”
其实我很喜欢和他一起爬山的感觉,只是犟着性子不愿意承认,每次话一到嘴边,我就会执拗地把说变成“和你们大人出来爬山最没意思了。”我记得那时他总是牵着我穿过泥泞的小径,捧一口清凉的泉水让我喝下。我和他赤着双脚一深一浅地踩在清澈见底的小溪里,不停奔跑。鹅卵石按揉着脚丫,惹得小小的我不停地发笑。玩累了,他就和我并排坐在岸边吃鸡蛋,喝牛奶。等我休息好了,再拉我起来继续爬山。
从前他可以一口气爬到山顶,都不说累,到是我总是累得气喘吁吁,一登顶就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赖着不肯起。可如今我再和父亲去爬山,父亲却说“我就在山下等着你好了,山太高了。”当乌龟终于长大,当它终于可以追赶上兔子的步伐,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原来乌龟长大的同时,兔子也在苍老。我痴痴地站在那里,就像猝不及防地被塞进一口黄连,哽得难受,慌忙吐出来的时却发现苦涩已经蔓延至心底。
我记得《摔跤吧,爸爸》里面妹妹曾对姐姐吉塔说过一句话“不是爸爸的技术过时了,只是他老了。”那时,我倏地转头看向山脚下那个模糊的墨点,心头一酸,顾不得脚下凹凸不平的石路,飞奔而下,此刻我只想牵住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陪着他一起慢慢爬上山顶。
长大后,我才想明白,无论你走多远,爬得多高,都别忘了是谁教会你走路,又是谁曾带着你攀登了数不清的山峰。就像电影的最后,吉塔让父亲亲手为她戴上了那枚象征荣耀的金牌,而如今山顶的风景这般好,我又怎能不让父亲和我一同欣赏。这辈子在他面前,我永远是那个撒娇闹着要下山的孩子。路还很长,这一次我只想牵着你的手,慢慢走。就像儿时,你牵着我的手那样。
爸爸,谢谢你在冬日飘雪的车站,等到天明接我回家;谢谢你在我生病我时候,背着我冲到医院;谢谢你跑遍半城的书店,帮我买回那本书……半生风雨走过,你用行动向我诠释了一句话“家就是你的全部。”其实这些年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起。其实千言万语都应汇成一句话——“爸,我爱你。”
你牵挂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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