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远处看台上灯火阑珊,花脸和尚、插旗大将、宝珠艳艳的豆蔻女子,时而掷地有声,时而情意绵绵,时而惊呼高座,时而哀婉犹叹…每一次的翻转,跳跃,抬手间的一颦一笑伴着那红巾翠袖的波韵和彩旗飞转的磅礴气势,似梦非梦,就这样描绘在了心里,无法忘怀。
老家对老家仅存的记忆,只两样,感受最深的便是老家的戏场儿。
我的老家在山的半腰处。因为十分缺水所以那里没有波光粼粼的河流,也没有“地肥水美五谷香”的富足。又因为地质原因干燥,种不出金银财宝,便种着一簇簇玉米。玉米熟了做窝窝,杆子还能做肥护地,这样适合!村里没电,路又远,因此蜡烛是要统一采购的,一个月走城里一次,一家只两根,一红一白。所以,为了省蜡烛,夜晚大多是在院里数星星度过的。只一天,晚上灯火辉煌的是唱戏的时候,村口搭着台,台子缘上粘满着蜡烛,赶逢过年,台下座无虚席,一年仅一次的盛宴,十分的可贵。小孩子是坐在最前面的,因为戏服花花绿绿的色调,十分艳丽,惹人喜爱。“吔,今遇郎君……呔、……小儿不知……”玉唇轻启便是余音绕梁,在那时候,他们便是天人,开口戏腔,就是天籁。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老家刚乡改那年年初,一群人带着设备涌进了寂静的山村,跑着黑烟的车排成列,辙子在地上压了一道又一道。村里人都出来看热闹,围了一圈又一圈。每个人的脸上是喜悦的。他们听说了,这偏远地方要通水,叫什么“自来水”?自来,自来,水自己就来了嘛!蓝咔叽布色的车上抬下来一个黑箱子,“嘿!是电视,我在县里见过的!”村里采购蜡烛的刘三儿高声叫喊。年迈村长看着这车辙抹了把脸上的扬灰,撇撇嘴撂了挑子,让他们干吧,这地儿也该翻翻新了。
这帮年轻人,从腼腆的油头小生也都晒成了善谈的糙汉子。慢慢的,电通了,每家也都安了灯泡,终于夜里的灯光能长存一会儿了。天凉了,玉米串了整片苞米地,黄橙橙一片。这天,赶逢过年,村里宰了头大猪,煮了搬到村口,照例看大戏。不过这次,戏场儿是用钢筋水泥加固过的,灯从顶头上照下来,是彩色的,看台下人们吃的流油。孩子们也还是坐在最头的,手里一人一碗肉汤,喝的心里美滋滋的。这天舞的最好看,灯光明亮亮的,林妹妹头上的流珠闪啊闪,像灯光,闪近了人们心里。
村里人是打心眼里感谢国家的,也感谢这帮造福的年轻人。
通了路后,孩子们坐着车去县城里上学,成了一个个小“文化人”。村里的年轻人也安顿好了父母,搭伴儿出去闯荡,因为透过电视他们看到了未来和希望,大千世界的美总是令人心醉的。
这是我的老家,虽然在八岁随着父母去了县城 ,对这里也只停留在了橙黄的玉米簇和戏场子。这后来的故事,是留在村里的姥姥讲的。她用寄回家的相机,只拍了一张照,相机里,戏场上关羽耍着青龙偃月刀,台下的人们吃着肉,彩灯所照到的地方,幸福似潮水,溢出了屏幕。
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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