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〇二二年走向二〇二三年,临近跨年时刻,夜读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云雾迷蒙,楼台依稀难辨;月色朦胧,渡口也隐匿不见。望尽天涯,理想中的桃花源,无处觅寻。怎能忍受得了独居在孤寂的客馆,春寒料峭,斜阳西下,杜鹃声声哀鸣!远方的友人的音信,寄来了温暖的关心和嘱咐,却平添了我深深的别恨离愁。郴江啊,你就绕着你的郴山流得了,为什么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
夜读:踏莎行1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早在元祐六年(1091年)七月,苏东坡受到贾易的弹劾。秦观从苏轼处得知自己亦附带被劾,便立刻去找有关台谏官员疏通。秦观的失态,使得苏轼兄弟的政治操行遭到政敌的攻讦,而苏轼与秦观的关系也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北宋绍圣四年(1097年),因新旧党派之争,苏东坡被贬海南,秦观先贬杭州通判,再贬监州酒税,后又被罗织罪名贬谪郴州,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禄,又贬横州,连遭贬谪,于郴州旅店所写,表达了失意人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对现实中当朝统治者的不满。
以上所述,均发生在宋哲宗朝,有人认为这首《踏莎行》的下阕,极有可能是秦观在流放岁月中,通过同为苏门友人的黄庭坚,向苏轼所作的曲折表白。
上片写谪居中寂寞凄冷的环境。开头三句,缘情写景,劈面推开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销魂的画面:漫天迷雾隐去了楼台,月色朦胧中,渡口显得迷茫难辨。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互文见义,不仅对句工整,也不只是状写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月下雾中楼台、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
“雾失”“月迷”,皆为下句“望断”出力。“桃源望断无寻处”。词人站在旅舍观望应该已经很久了,他极目搜寻当年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离郴州不远。
词人由此生联想:即是“望断”,亦为枉然。着一“断”字,让人体味出词人久伫苦寻幻想境界的怅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他的《点绛唇》,诸本题作“桃源”。词中“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写的当是同样的心情。
“桃源”本是隐逸者陶渊明心目中的避乱胜地,也是词人心中的理想乐土,千古关情,异代同心。
而“雾”、“月”则是不可克服的现实阻碍,它们以其本身的虚无缥缈呈现出其不可言喻的象征意义。而“楼台”“津渡”,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同样被赋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蕴涵,它们是精神空间的向上与超越的拓展。
词人是多么希望借此寻出一条通向“桃源”的秘道!然而他只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现实回报他的是这片雾笼烟锁的景象。“适彼乐土”之不能,旨在引出现实之不堪。于是放纵的目光开始内收,引出“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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