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同学

天气预报有时真的只是开开玩笑，这不，漂亮的预报员在电视屏幕上指指戳戳，信心满满地说好一个礼拜都是大晴天，第二天，她的呵欠还没打完，天就变了脸。

下起了雨，一颗一颗珠子般，看得见。

只因多看了几眼那美女，儿子上学时，我让他穿着我去年带回来的运动鞋。

儿子正处在好动的年纪，那双鞋子鞋面还完好无损，可鞋底已经快磨穿了。干天穿着，倒也有模有样，还可以一蹦三尺高。雨天穿着就不行了，雨水会渗进去。

这是数九寒天，脚板与冰凉的雨水接触，粘粘乎乎，可不是一种好滋味。

没办法，我不得不为我的轻信买单，为我的盲目爱美抽脸。在这个大雨的夜里，我将自己包得像个粽子，摸索着去学校给儿子送鞋子和袜子。

我与儿子算是同学。他现在就读的初中，正是我当年的学校，虽然模样有了大的改变，可那青春激荡的三年，点点滴滴全都珍藏在我的心里面。

在儿子面前，我可有底气多了。这是一所镇中学，当年的我是以全村第一名，全乡五名之内考进重点班的。而我其他的小学同学，都只能进乡中学的普通班。

记得那个时候，村里还奖了我二十元，乡亲们都说我会是一个大学生。那个八零年代，是父母最高兴的年代，是我的家最充满希望的年代。

尽管后来，家庭屡遭变故，我的人生也跌宕起伏，父母先后过世，留下终生遗恨，我也以几分之差没有考起大学，四处飘零，但那初中三年，一直被村人津津乐道，我也引以为傲。

直到现在。

现在，由于生源减少，很多乡中学取消了，不管远近，不管成绩好坏，全都到镇中学就读。

正因为如此，儿子才与我成了同学。

看着儿子写的几个茅草字，七拼八凑的作文流水账，可怜巴巴的一些分数，我心中颇为不屑，真是有辱老子当年英名。

“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时，……”一逮着机会，我就会与儿子开启这样的聊天模式。

儿子也还挺给我面子，当面从不反驳，毕竟他老子当年的成绩在那儿。

儿子就坐在我面前，脸红红的，挤出几丝崇拜的模样。但他的心里应该也有不屑，时不时的露出一些我琢磨不透的微笑。

小伙伴一叫喊，他如同生了翅膀，立马起身就飘，“对不起啊，老爸，我先玩一会儿。你在那儿等着，我回来再聆听你的教诲。”

我要是等着，我就真成了傻子，当年也进不了镇重点中学。

这小子一出去，准是飘得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没影。偶尔回来一下，也是弄得一身汗，视我为无物。

不过还好，他的成绩虽然没有我当年那么优秀，但他的老师一直说他的反应很快，很聪明，只是努力不够吧。

而且，他本分老实，从不惹事。从小学到初中，从来没有听说他跟别人打过架，从来没有老师找上门来反映他的不良品性。

他从不乱花钱，别的同学一个礼拜要带几十块，上百块的零花钱，他只带十块。偶尔一次，因交学费或者其他的费用，多了的钱，哪怕是一块，他也会说一声，回来交出来。

更主要的一点，我hold得住他。

我让他扫扫地，他必须拿起扫把。我让他下饭菜，他必须站到灶台边上。我让他去找妹妹吃饭，他必须满垸子喊。

我也没怎么管他，也没怎么亲近他，他却很听我的话。想来，还是他老子的人格魅力感染了他。

只是，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外面打工，很少陪伴他。

送他上学，只有数得清的几回，开家长会，我没有去过一次。

他各科的老师我从来都不认识，连班主任是谁，我也没有打听。

很多时候，我这个老子当的有些假。

但我也会在电话里打听，对于他的成绩，我希望他尽力就行。听到他与同学相处很好，整天开开心心的，身体也越来越棒，也开始懂事了，我更加的高兴。

人生其实很长，会走各种各样的路，但不管怎么样走，不管走哪条路，我真的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快乐，每一步都走得问心无愧。

他现在的成绩比不上他当年的老子，但他比他老子当年过的日子幸福，这就足够令他老子羡慕嫉妒恨的。

即使以后，他也没有取得什么让人惊喜的成绩，也没有让他老子骄傲的资本，但他只要保持善良的本性，积极的人生，即使巴掌拍不响，我照样为他鼓掌，即使牙齿关不住风，我照样为他喝彩。

雨一直不曾停，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我高一脚低一脚，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感谢那位美女预报员，让我有机会去一趟我的校园，去会会我的小同学。

学校真的是大变样了，完全没有了方向感，我打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儿子的宿舍。

我刚推开宿舍门，下晚自习的喇叭就响了。很快，楼梯就扑通扑通地响起来了。

一些穿着校服的青葱少年，一边呵着气，一边跑进宿舍，猛然看到我，一脸惊愕。

我应该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宿舍，对于他们来说，我太陌生了。

他们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我也像他们一样，搓着手，跺着脚，与同学们打闹着，在这一块地方以苦为乐，用蓬勃的青春许下希望。

好一会儿，儿子跑进来了，看到我，本来就红的脸更加红了。

他紧张地打量了一下他的同学，偷偷拉拉我的衣角，让我坐到他床上，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扬了扬鞋子，眼珠一抡，反问道，“我怎么不能来？”

儿子不吭声了，迅速拿起水桶去打热水。

待到他脱下鞋子时，袜子已湿塌塌的粘在脚上。

儿子将脚伸进桶里，惬意地叫唤了一声，身子有意无意往我身边靠。他侧过脸，依旧低低地说，“你快走吧，还在下雨，挺冷的，小心点。”

我将干鞋子摆在水桶旁，起身，摸摸儿子的头。儿子将头一偏，微笑着，轻轻推了我一把。

外面雨很大，我又将自己缠得像个粽子，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宿舍阳台上，人影绰绰，指指点点，有愉快的谈笑声，在这个雨夜里，温暖地弥漫。

哦，我的小同学，祝福你们，人生路上，即使再大的风雨，也永远开心，永远少年。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已经上市，签名精装版正在预售，有需要的，微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