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时间凌晨五点钟,城市还未睡醒,窗外灰蒙蒙静悄悄的。绮伊和平常一样起床洗漱,从冰箱中拿一盒酸奶,配上两片全麦面包,打开电视切换到国际新闻频道,屏幕上播放着某国出现的恶性事件,在绮伊的眼中早已是习以为常:“嘁,每天都有这样的新闻。”乱世浮尘中跌打滚爬多年,她早已变得冷漠。
美国时间早晨七点四十,城市渐渐苏醒,窗外阳光四溢车水马龙。绮伊蹬上高跟鞋披上外套拿着精致的LV手包,精神抖擞地出了门。在居住区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穷困潦倒的老人,满脸的皱纹刻画着沧桑,嘴角下耷,眼神却是深邃,嘴里念叨着:“唉!这个世界空了……”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绮伊见状,即刻加紧行走的步伐。
美国时间早晨八点十分,城市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绮伊登上BUS,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LV手包,和乘坐的BUS有些不搭,这手包,是上个月她省吃俭用加上空余时间再打份零工挣点外快才好不容易买到的,为了满足自己的那份虚荣心,看到好多同事的奢侈品,绮伊实在是眼气的很。车上并不像中国那样很多人,全是金发碧眼的陌生面孔,也有几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带着一脸漠然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亲切感。绮伊找了个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活蹦乱跳去上学的小孩子们,脸上挂着天真无邪,她不自觉地内心抽动了一下,眼神中有难以察觉的羡慕和渴望。可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绮伊提醒着自己,在很多人的思想中,大人不应该有那么多感情色彩,不能顾及那么多,大人的生活,就是各忙各的,忙到不能有任何其他复杂情绪。
美国时间上午九点半,城市全然恢复生机与活力。到达公司所有人例行公事地机械般微笑打个招呼,写字楼里大家开始忙碌起来,绮伊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文件,这是她今天一天的任务量,第二天就要及时交给上级部门,她打开电脑,熟练敏捷地敲打着键盘,电脑屏幕上错落有序的字体逐渐变得密密麻麻。绮伊给自己冲了杯浓厚的黑咖,让混沌的自己提了个神。
“哎哟,绮伊你这包不错啊,LV的哎,哪里淘的?”说者语气不善,盯着绮伊桌子上的手包,带一点不怀好意的嘲讽,像是在问她这个包是假的吧。
绮伊生气地斜睨了她一眼,但又分分钟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脸:“姐姐,我这个包是我托朋友在专柜买的,不少的银子呢。姐姐这么问,看来你的包包都是从小店里淘来的啦?”
像是被人说中了一般,那人瞬间失去了底气,说话开始有点结巴起来:“谁……谁说的,我怎么会去那样的小地方?”她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尖有青白的指甲印。随即打着哈哈:“哎呀我还有好多工作没完成呢,我赶紧去工作啦。”说完,那人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伴随着尖细的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音。
绮伊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火花,在办公室里是时常有的,明争暗斗像是成年人的世界里热衷的游戏,哪怕是一句话,也不甘让自己落了下风。
美国时间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城市显得有些躁动,强烈的阳光倾泻一地,洒在人的身上温暖灼热。午饭时间到了,绮伊到食堂按着老样子点了份奶油蘑菇汤和一份芝士焗饭。她坐在同事中间,一桌子的人,却没有半句话,大家都在低着头滑动着手机屏幕,绮伊也是一样,她习惯了这样不语不言,这样安静吃饭各玩各的没什么不好的,也不用为了一句偶然不过脑子的话而轻易惹到了谁。所有人注意力全都在虚拟世界中,现实世界?算了吧,太残酷,至少长大后的世界并不是小时候想象中的童话。于是所有人都情愿沉溺于虚拟的花花世界中,在虚拟的世界真实地存活,而在现实的世界苟且地将就。午饭,总是这样安静又漠不经心地吃完了。
吃过饭后,午休时间也就剩下了那么二十多分钟,绮伊趴在桌子上囫囵打了个盹,手机的闹铃便又叫醒了她。绮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看了一下时间,嗯,两点,上班时间又到了。她起身,再一次为自己泡上了一杯黑咖,再次提了个神。喝咖啡太多不好,绮伊当然知道,可自己依然戒不掉,每天工作量那么大,紧张忙碌又要保持活力,怎么办呢?只能依靠咖啡将自己从混沌中拯救出来了啊。可绮伊,真的从混沌中出来了吗?每个人,依靠咖啡真的不再混沌了吗?
依旧忙个不停,敲击键盘声,刷刷写字声,轻微咳嗽声,声声入耳,却是并不嘈杂的,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声响,让人听着有些空洞。所有人的动作一致,手上的工作停不下来,嘴中的口香糖早已嚼到失去味道,认真严肃的脸,坐到僵直的背脊,偶尔有些疲累会轻微的摇晃脑袋扭扭腰。
突然“啪”的一声碎裂划破了滞固在空气中的宁静。有的人事不关己漠不关心依旧忙着手头的工作,有些内心还住着好奇的人顺声而望。原来,绮伊的咖啡马克杯摔碎了,她本是想泡好咖啡放在桌子上的,怎晓得手一滑,四分五裂,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白色的西装裤上多了一块扎眼的渍迹。绮伊的心情糟糕透了。
“没事吧?”绮伊得到的只是这样简单平常的一句问候,虽然丝毫不走心,这已是很难得了,很多人的反应是连问都懒得问,不关自己的事情,懒得关心。绮伊对说这话的人笑了笑说:“没事。”表面自然得那样无所谓,掩饰着内心的糟糕,像是透漏了负面情绪就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只能装得很大度,对所有事情都很宽容一样。
曾经哪是这样的呢?少年时代,发生芝麻大点的小事情都会显得那样惊天动地,那时不开心会有一大群的好朋友前后左右桌安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什么感觉都那么直来直往,自然惬意不造作的很,而今时不同往日了,只是年少过,却不可再回首。大人的世界啊,就是这样子的,绮伊暗示自己,她看着周围,所有人头也不抬,整个屋子,明明那么多人,却显得空。
美国时间下午四点整,城市有些疲惫了,连风都是懒懒地微微地吹着,树上的枝叶慵懒地沙沙作响。It's 下午茶时间,每人桌上都有一小杯奶茶和一块巧克力杏仁蛋糕,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只有这个时候,偌大的办公室才显得有些生机,不那么死气沉沉。绮伊的表情逐渐放松,眉眼透着和煦,但却持续时间不久,她的表情瞬间僵硬,到底发生了什么?
“绮伊,你和咱们上司是不是关系挺好的?你要升职了知道吗?咱们公司公告昭示出来了,以后承蒙你照顾啊。”一个同事这样说道。
上司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士,平时绮伊交材料文案什么的总是要交给他的,所以会避免不了的接触,时间久了自然会熟络一点,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绮伊知道同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被潜规则了才得以攀高枝往上爬了呗。她当然不能让自己被误会了,于是说:“升职是上面领导的意思,但是这和我自己的努力有很大关系啊。”
“得了吧绮伊,谁在这个办公室还没努力啊怎么的,你啊,真是幸运。”说这话的人语气酸溜溜的。
绮伊不再做声,这怎么说呢,所有人都执意认为自己的升职是有水分的,因为得到好处的不是他们本人,当然心有不甘,宁愿相信空穴来风也不想听到获利者的辩驳解释,再怎么说也只能越描越黑。可是绮伊她自己知道啊,每天自己没日没夜的加班,所有人都走了剩她自己还在公司开着一盏小台灯写写画画做表格是常有的事儿,她知道自己为竞争这个职位掉了多少的头发犯过多少次胃病睡眠不足了多少个深夜。曾经是个不起眼的小职员遭人白眼瞧不起,于是她想变好,开始拼命努力,好不容易如今蜕变凤凰又被人说是靠不正当手段。反正黑白颠倒了,好的坏的全凭众人一张嘴,绮伊心有不甘委屈也没法表达,谁听呢?人言可畏。好好的下午茶时间,本是放松的时刻,绮伊竟落了个里外不是人,有苦说不出。人性人心,可谓难测。
美国时间晚上六点半,城市开始亮起了些许霓虹,月亮出来了,柔和地穿透浓厚的云朵,在地面映出光来。忙碌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下班了,绮伊踏出了写字楼,看着外面的灯红酒绿,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多么繁华。可,年少不知归处,成年亦无所依。
绮伊卸下了严肃而又带有礼貌微笑的面具,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疲惫不堪的脸。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却不想回家,回家,也是自己而已,太冷清。路经梅西百货,绮伊想着要不然去逛街舒缓一下心情吧。在商场附近的电线杆上,她看见了寻人启事,不以为意,瞄了一眼就走了,她觉得这年头,丢猫丢狗丢孩子,丢什么都不稀奇,竟未动一丁点恻隐之心。
绮伊正在兴致勃勃地逛着,突然听到警报声响了,接着一阵嘈杂声,她听到有人尖叫:“Dangerous!”她便意识到了,也开始撒腿就跑,没错,电视上的恐怖事件,真实上演了。
枪击声,尖叫声,警报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乱作了一团。绮伊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顺着人潮拼命地跑,她想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好逃离危险地带,可是太拥挤,每个人都想跑开,每个人都惜命。危难面前,大爱无疆显得有些无力空旷。
不知是谁的脚步无意踩掉了绮伊的高跟鞋,绮伊摔倒的猝不及防,她趴在了逃跑的人群中,没有人踩踏,却也没有一个人将她扶起,每个人,都在慌乱地顾着自己。绮伊想爬起来,却爬不起来,想呼救,却是喉咙发紧。绮伊觉得自己,像是被上帝遗弃的孤儿。
绮伊拼尽全力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接着跑,却不料,更危险的事情在等着她。旁边的人弓着腰闪了闪,子弹不偏不倚打到了绮伊的左臂,疼得她瞬间不想动弹,穿心的痛,血,汩汩流出,鲜红色,刺眼的鲜红。绮伊继续捂着左臂吃力跑着,终于,看到了警察逮捕恐怖分子的景象,广播喇叭放出了“Safe now!”绮伊终于倒了下去,痛苦呻吟。
依旧无人靠近她,直到,一个老人,衣衫褴褛,颤巍巍地走近了她:“姑娘,你伤到了,叫救护车吧。”绮伊一看,是早晨看到的那个坐在石墩的老人,满眼的关怀。
绮伊点了点头,藏了那么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多久了?没看到过这样发自内心的关怀面孔,多久了?没再听到过这样的关心。进入成年后的世界,仿佛少之又少了,绮伊每天忙着学习成人世界的规则,忙着融入成人世界,慢慢地,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她渴望被关心,却又对所有的事不关己表现地那样漠然。不知是这世界辜负了她,还是她背叛了这个世界。
躺在救护车上,绮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老人早晨的的那句感慨:“唉!这个世界空了。”绮伊出神地喃喃自语,这个世界……真的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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